天光漸白之際,一個黑衣勁裝的身影悄然從后院墻頭翻入,悄無聲息的沒有驚動任何人。
這身影一路向南,靈巧地避開一路路夜巡人,潛入了御史府的書房。
“見過二夫人。”
一入書房,黑衣的身影便單膝跪地,喚了正坐在燭燈下提筆寫著什么的御史白契。
一夜未眠的白契平靜地抬起頭,她收好手下的最后一筆,合起了案上的信紙,開口問道:“何事?”
能被她自己的隨身暗衛放進來,又能喚她二夫人,那這來的,自然是白氏暗衛。
黑衣的身影雙手遞上一封牛皮紙包的書信,“容城主的親筆信。”
白契伸手接過,卻沒急著看,而是先將之放在了案邊。
她轉而將案上自己方才寫罷的信拿起來折好,裝入信封,喚出一個名為“十一”的御史府暗衛。
她吩咐十一道:“你親自去,將這封信交到小太女手中,看她讀完信并當即燒毀。若她沒有燒毀,你想盡一切辦法,第一時間讓我知道。”
這是一項很有可能一去不歸的任務,因為小太女一旦留下信件,那就緊接著會,殺掉前去送信的十一以滅口。
不愿被榮國公蘇宇掌控,不想當個事事沒有主見的傀儡,愿意和她聯手,想要鏟除榮國公的勢力……
這些,都是一月前,小太女殷璇御微服偷溜出府,來與她說的。
她不確定這里面的誠意幾分真幾分假,且即便是真,她也不覺得小太女真能成事。
畢竟,小太女真的是太小了,才虛虛七歲的稚齡。
她沒有自己的勢力,沒有能幫她籌謀的能臣,她所有的一切,包括這太女的頭銜,都是榮國公府給的,都是榮國公府幫她保住的。
而白契,是清流派,是只忠于女帝的純臣,她無意摻和進皇女們的黨派之爭,她與榮國公分庭抗禮,為的,也不過是這天下不那么荒謬無序。
所以當時,她吝嗇得沒有給小太女一點希望,而只對小太女說了一句話:“殿下要謀事,眼下只能等。”
小太女堅毅的眼中沒有多少退縮的意味,她微仰著頭,面色有些異于常人的蒼白,小小的身板努力做出一副成熟威儀的模樣,“有勞白卿,本殿等得。”
那面容間倔強堅毅的眼神猶在腦海,她眼下,卻終究是得辜負小太女的等候了。
因為她不僅沒能在臨去前將榮國公蘇宇拉下馬,還因女帝的偏信而受其所制,不得不放下她在朝中二十年經營起來的一切,默然地從這場激流涌動的朝堂之爭中退場。
她得保住臨安,這個她此生唯一不能忘懷的地方。
她的故鄉。
她在孑然一身的帝京之外,唯一一處還能觸摸到親情的地方。
她不貪戀權勢,她是真的累了。但她不能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而不給那么倔強堅毅的小太女一點交代。
所以,在決定離開的這一晚,她徹夜未眠,將能給小太女的最后一點幫助,都寫進這薄薄的幾張紙中。
至于小太女領不領情,她背著榮國公蘇宇來向她示好的事情又當不當得真,那就只看十一這一去,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