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般不軟不硬地嗆一句,蘇宇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自遇刺以來,女帝這些時日,確實不若以往那般對她言聽計從了。
不過這也情有可原,畢竟女帝遇刺的地點,是在翊坤宮,是她那位入了宮,被封為貴君的小兒子,日常起居的宮殿。
而且刺客在出手后全身而退,除了一個只存在于古籍中的連矢弩,其余一點線索都沒留下……這難免會讓人懷疑事情背后隱藏的一些端倪。
譬如能在翊坤宮中來去自如,還熟知皇宮布局的刺客,譬如榮國公蘇宇第一個站出來,想要將事情往臨安方面引,譬如一見這兇器,便能叫出其名字的榮國公世女蘇譽行……
一個接一個的疑點串聯起來,真相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女帝渾濁的目光偶爾也會精光一閃,這精光一閃中,她探究地看著眼下的朝堂,恍然意識到,不知從何時起,一日復一日,敢在早朝上開口發聲的變得人越來越少,偶有一二,也盡皆是在對自己身側人言論的附和。
而自己的身側人,如今朝堂上儼然一家之言的榮國公蘇宇……
這一刻,女帝那本就因多疑和貪圖享樂而空虛的心頭,愈發警鈴大作。
但她不能輕舉妄動,這么多年來的身居高位,和初登帝位時的處心積慮,讓她下意識地明白,她這個女帝的位子,已經不穩了,已經容不得她任性妄為了,她要鏟除身側這個最大的威脅,就得等,等到最后、那最有力的證據。
好在,她不是一個人在抗爭,她的背后也有人相助。
那是從早些年起,便跟在她身邊的人。
雖然這類人,曾受她懷疑排擠,在如今的朝堂中已經寥寥無幾,她甚至一度以為,她們已經早就被擠得無容身之地,退出了這朝堂……
但好在,她們沒有,她們還在她最無助的當下,秘密地向她傳遞著一條條的消息與證據。
就從她遇刺開始,就從她注意到這遇刺背后的端倪開始,她們,又再一次出來幫她,就一如,她最開始奪嫡時的那樣盡心盡力……
而就在昨日,她們還傳信過來,說是——已經查明了刺客背后的主使,還找到了那兇器真正的出處。
她需要做的,就是繼續耐心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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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深夜。
女帝于昏昏欲睡間被門外的嘈雜聲驚醒,她一個激靈從榻間坐直身子,語帶不悅地問門外道:“何事喧嘩?”
慣常侍奉女帝左右的青蓮女使快步走入,低頭回道:“是石大人深夜請求覲見,臣念陛下安歇,將人攔了攔。”
“可是太常寺寺丞石阡石大人?”女帝出聲發問,語氣帶著絲興奮的震顫。
青蓮女使點頭應是,話音方落便聽女帝道:“快請入內。”
青蓮女使遂躬身而退,不多時,寢殿內便走入一個雖兩鬢斑白卻目光炯然的朝服婦人,正是太常寺寺丞石阡。
也是曾幫著女帝奪下這江山的一代老臣。
不過,女帝即位這么多年以來,她在朝堂上開口言說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以致從榮國公蘇宇掌權以來,她的官位已經從女帝初登基時封的正二品悄無聲息地降到了如今的從五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