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部和腿上的傷還能勉強忍受,但腰間那道撕裂的橫貫傷口,已讓她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能出現在青山鎮的,顯然不會是樞密府最強大的方士,可即使如此,她仍舊連一點獲勝的希望都看不到。
更別提樞密府不止一個鎮守,還有官銜凌駕于鎮守之上的青劍和羽衣。
難怪“師父”多次告誡她,千萬不要與樞密府為敵,也一定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我沒有別的期望,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來找我,也不要為我報仇,就當我從未有見過你一樣。」
這便是“師父”禁錮她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但是,她又怎么可能忘掉過去發生的一切?
自從有記憶以來,她的大部分生活里,都有著那名青衣女子的身影。是她教會了她識字、書寫、禮節與世間規則。哪怕對方從來不承認,兩人之間有師徒關系,她也早已將對方當做了唯一的師父。
黎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樞密府找上門來。
青衣女子從此銷聲匿跡,而她也變成了一個人。
“師父”教過她許多東西,卻唯獨沒教她如何與樞密府對抗。
她必須自己尋求方法。
可現在……一切似乎都在離她遠去了。
劇烈的疼痛令黎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搖搖晃晃靠著一棵大樹坐下,捂著腹部的手已被溫熱的鮮血浸濕。
她并不害怕死亡。
但在達成目的之前,她不能就這樣死去——一旦她不在了,世間將沒人再記得那名女子的名字,沒人記得她曾在一片竹林中,撿到了一只剛誕生不久的狐妖。
她死了,師父也就一起死去了。
這份意識令黎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思緒似乎也清醒了不少。
不行,不能留在群山中。就算霸刑天不搜尋過來,她也必死無疑。僅憑現在虛弱的身體,別說方士了,連那些循著血肉味道而來的野獸,都能要了她的命。
可她如今又能去哪里?
療傷需要干凈的水、食物、可供休息的場所,或許還得用上一堆草藥。
而最近的城鎮至少在五百里之外,她靠雙腳走不出這片大山。
“要是沒把那份牛肉……扔掉就好了……”
不知為何,黎忽然想起了那個古怪的年輕方士。
算了吧,她告訴自己,這種時候的期待只是軟弱的附生物。對方的態度是建立在雙方實力的差異上,若是當他發現,自己已失去所有抵抗能力的時候,還會像之前那樣坐下來對話嗎?
可能性微乎其微。
人類本就是善變的物種。
或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師父”的故事告訴對方,讓她的名字不要消失于世。
至于自己的下場會如何,那已是她無力去顧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