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發現事與愿違時,這個名字竟然像錐子一樣,刺進了他的心底。
“到時候我和胡公子他們都打算前去慶賀,也算是跟之前的荒唐告個別。”陳其然摸了摸后腦勺,“總之……我覺得這事應該跟你說一下,就算你不想去,我們也可以代為慶賀。那么……我先告辭了。”
大院門關上,宅子里重新恢復了寂靜。
周笙呆坐在桌前,酒意已經盡失。
柳如煙居然要嫁人了,走的還是明媒正娶的路子,對象也稱不上下九流,這樣的局面完全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圍。
更不可理喻的是,陳公子他們居然認可了這種情況,完全不覺得讓一名青樓女子登上正妻之位、甚至是事務局的官員之位是一件多么荒誕的事情。
六品官……
就算他在殿試中名列三甲,起點也就是六品上下。
那他這么多年的寒窗苦讀,豈不是成了一個笑話?
當然,讀書絕對不是錯誤,錯的是這群叛亂者將政權當成了兒戲!
片刻之后,周笙捏緊拳頭,下定了決心。
他從一地狼藉中翻出紙筆和墨盒,開始寫信——這樣的信他曾寫過許多封,一開始還會有樞密府的暗探專門與他對接,后來十州聯軍慘敗,他就自己委托商隊送往京畿,每月都沒有間斷過。
這些信件里全是他收集到的情報,比如金霞軍駐扎在哪些地方,機造局又搗鼓了什么古怪玩意,可惜所有密信全部石沉大海,他始終沒有收到過一封回信。
直到最近,周笙也變得心灰意冷起來,整日把自己埋在酒瓶中,借此來壓制自己對暴露的恐懼。
但陳公子帶來的消息讓他再一次振作起來。
將這封信寫完后,周笙將它小心翼翼折好,塞入信封,隨后邁步朝大院外走去——這一次,他沒有攜帶酒壺。
……
兩周后。
金霞西區的一間民房中,周笙正做著最后的準備。這陣子他明顯瘦了一圈,衣服也不復之前的整潔干凈,臉上更是冒出了層層胡渣。
宅院賣掉后,他得到了一大筆現錢。原本這筆錢他打算租一間小點的房屋,余下的則寄給雙親,既不負自己的職責,也不負周家。不過現在,錢有了更重要的用途。
“公子,馬車已經備好了。”一名下人搓著手道。
這些從周邊鎮子雇傭來的幫工素質遠低于自家仆從,可現在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周笙不動聲色的挑起窗簾,探頭向外張望,此時已是三更,按金霞新規定的計時方法,則是凌晨一時。按理來說,這個時間段絕大多數人早就入睡,城市也會被黑暗籠罩,但金霞城最近即使到深更半夜,堆場區和海港碼頭方向也依舊能看到些許火光。他聽說精靈的海捕會一直延續到晚上,為了保證食物的新鮮,一部分魚貨會在午夜之后宰殺,而那些追求上佳精品的商人,亦會第一時間聚集于海港與倉庫間,挑選自己中意的貨物。
拜這群人所賜,他即使在凌晨驅使馬車趕路,也不會引起周邊居民的注意。
“很好,隨我出發吧。”周笙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