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閣老還是讓日日都來,說是來算命,實則,是想請葉辰,為俠嵐瞧病,他們這一家,或許,就屬他最正常,一個女兒,怎么長也長不大,一個妻子,常病不起,更是藥石無力。
葉辰去看過幾次,卻沉默不言,莫說他是半仙,縱他沒被封印,一樣救不得俠嵐,就如當年的他,時間到了,神也留不住。
俠嵐還是很頑強的,躺在病床上,又是硬生生的撐過了三五年。
這一夜,葉辰正在老樹下刻木雕,楊閣老拄著拐杖,急匆匆的來了,神色慌張,拽起葉辰就走。
葉辰倒也沒反抗,好似知道楊閣老要帶他去哪。
算算時間,俠嵐的大限,也該到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病床上的俠嵐,已是形銷骨立,白發蒼蒼,當年那雙靈澈的美眸,如今渾濁不堪,當年那張絕世的容顏,也布滿了老年斑,連嘴唇,都有些需干裂了,她之生機,暗淡到了極點,氣息時有時無,好似下一瞬,便會離開人世。
見葉辰來,俠嵐欲起身,終是有心無力,只牽強一笑。
葉辰不語,更是于心不忍,他是親眼見證了...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到了這般風燭殘年,在今夜,便會香消玉殞。
“小友,救救她。”楊閣老上前,砰的一聲跪下了,話語哽咽,老軀顫抖,蒼老的臉上,更是老淚縱橫。
葉辰攙起了楊閣老,卻是無奈的搖頭,“生老病死,乃自然法則,恕我無能為力。”
這一瞬,還**的楊閣老,老軀瞬間松弛了下去,似無了精神支柱,連站都站不穩了,感覺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
葉辰一聲嘆息,默然退了出去,要將最后的時光,留給這對老夫妻。
房中,僅剩一家三口,小楊嵐在搖籃中熟睡,睡的很安詳,時而,還會夢囈一聲娘親。
楊閣老坐在了床頭,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俠嵐,讓其依偎在了他懷中。
“別這樣,是人都會死。”俠嵐笑的溫柔,卻是有氣無力,眼皮在抖動,時刻都可能閉上,那道支撐她活著的陰陽仙紋,正在緩緩散盡最后一點仙光。
“你還是要走到我前頭。”楊閣老聲音沙啞,滄桑無比。
“相公,我早已死了啊!”俠嵐笑著,眸中卻盈滿了水霧,終是將這個...隱藏三十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
“我知道,三十三年前就知道。”楊閣老溫情一笑,出奇的平靜,“你是我的妻,同床共枕,我怎會不知。”
俠嵐哭著笑了,才知這個三十三年,就是一場戲,她瞞著他,他甘愿被騙。
大限將至,在生死彌留之際,她艱難的抬了眸,望向搖籃,看著她熟睡的孩子,多想再抱抱她,身為娘親,她終是未等到女兒嫁人,也終是看不到她長大的樣子,該是一個小美人,該是長得很像她,該是有很多人家來提親.....。
“相公,來世你會等我嗎?”
“會。”
“那便來世,再做夫妻。”俠嵐柔情的一笑,而她的輕語,卻漸漸虛弱下去,直至眸中,散去了最后一絲目光,撐了三十三年,她終是閉了眼,許下了來世的諾言,只兩行淚水,融了這一世情緣,劃過蒼老又凄美的臉頰。
楊閣老緊抱著不放,還在不緊不慢的說著,載著那遲暮的溫情,說著那滄桑的情話,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對俠嵐說,緬懷他們的當年,講述著他們轟轟烈烈的愛情,一點一滴,伴著荏苒的歲月,交織成了一段美好的姻緣。
房外,葉辰聽著那一聲聲呢喃,忍不住的嘆息。
楊玄、上官玖和凌風也都在,紛紛背過身軀,不忍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