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一哽。
四哥這番話,可簽字畫押沒區別,等于他承認了謀害吳洪蘭的事實。
她啞然失語了半晌。
半晌,才又徐徐一笑,可笑起來的樣子,卻有些復雜。
她閉了閉眼,才一聲悵然的長嘆。
雙手合攏在一起,她沖著裴冬藏作揖。
“四哥大氣,妹妹我,虛心受教了。”
《論語·述而》中記載——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韶音自認身上缺點不少,比如她懶,比如她有時活的特冷血,人無完人,她不是完美的人。
但她也有優點。
就比如現在,因為看出這是四哥的選擇,所以她尊重四哥的意愿,無論她內心是否贊同。
更何況,今日四哥給她上了一課,讓她從四哥身上學到一些東西……
此前,在韶音教他手握屠刀前,他厭世,他被這世道逼入了絕境,卻不曾想過傷害任何人,有苦全是自己吞,就算在不敢壓迫下,曾有過一些不好的念頭。
但他并沒有付諸于行動,而是選擇默默忍下那些偏頗,那些不公正。
而今。
就算手上沾了血,就算他狠得下心去害人,可他清楚明白什么事情是對的,而又有什么事情是錯的。
就如他所言。
吳洪蘭屢次辱他,他報復回去,無可厚非,他不悔。
假如重來一次,他還會那么做。
但他認為,他心里的殺意與惡念,是錯的。
這無關情理,單單是這種害人的行為,本身就是錯的。
有些事是不能開先例的。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數。
而一旦等‘無數’來臨,迷失了自身本性,他會化作窮兇極惡。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懲戒自己,保持本心。
這人活得清醒,又感性。
……
……
裴冬藏輕輕淺笑,他看著裴韶音,發自內心地產生一抹和煦的溫柔。
“音音,你知道嗎?”
“如果一個人一直在黑暗中前行,他不懼萬事萬物,他可以不在乎,無論自己變成怎么樣,都無所謂。”
“可一旦心中有了光,一旦有了向往,就得謹守一些底線,想成為更好的人,不想變得更壞。”
“因為不能對不起這份光,更不能對不起這份向往。”
韶音怔了怔。
才‘害!’了一聲。
她人是整個兒冷靜下來了。
“你有成算就好。”
無論如何,她相信四哥不會置他自己于萬劫不復。
既然如此,就由著他吧。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很努力地積極向上。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是非黑白,他心中自有定論。
韶音展顏一笑,四哥的形象在她面前變得清晰了許多。
以前只覺得,他的溫潤是廉價的,更像是一張為人處世的虛無假面,但此刻,她覺得。
四哥認真生活的樣子,有點可愛。
……
吳洪蘭心中妒火狂燒。
“狗男女!!”
裴冬藏和裴韶音竟當著她的面兒‘眉來眼去’,她怒的咬緊了后牙槽。
韶音在四哥面前和風細雨,但轉而看向吳洪蘭,眼底的溫柔和善驟然消散。
她反手又是一巴掌,之后‘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