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照進303寢室,路明非呆坐在書桌邊,手指在筆記本的紅點上游移,整個人蜷縮在被子里有些黑眼圈。
過道對面上鋪的芬格爾鼾聲不斷,整個寢室里只能聽見他制造的噪音,那么的有頻率隨著蓋著被子的腹部起伏一高一低,能想象喉嚨里的指揮家正在指揮著整個呼吸道里的樂隊抑揚頓挫地演奏樂曲。
路明非有些忍受不了就去推開窗戶,在窗外隱隱約約的人聲嘈雜,時不時響起噼里啪啦的燃燒聲和巨物的倒塌聲,不知道的以為是在動土拆遷,但事實上他們正在做的事情跟這沒什么區別,畢竟任何新的建筑立起都需要推掉原本的廢墟。
他坐在雙人床的上鋪從窗戶口的三樓向外看,入眼的是籠罩在淡淡黑煙中的學院,就算有陽光的照耀,和殘余綠植的招展也掩蓋不住兩天前那一晚幾乎讓整個學院毀于一旦的危機。綠植大量被燒毀剩下漆黑的軀殼,灰白的二氧化硅就像提早到八月的大雪覆蓋在了學院的每一個地方,一個個古老宏偉的建筑布滿了裂縫,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
慘一些的譬如安鉑館只剩下個遺址,好一些的像是教堂或者諾頓館。前者教堂天花板被開了個大洞,內部全是難以處理的凝固冷卻熔巖;后者諾頓館則是被燒了一半,在獅心會的搶救下還剩下另一半沒燒,整體看起來有些結合茂盛和枯萎凸顯對比的印象派藝術風。
大量建筑的坍塌和綠化的灰燼都只是小事情,最重要,也是最令人安心的是,卡塞爾學院的真正核心和命脈永遠都是學生,以及師資力量。
廢墟之中一個又一個白色的帳篷支棱了起來,盛開在學院里就像一夜鉆地而出的白花,在帳篷組成的大片營地中不少學生和披著大褂的醫生穿行著,嘈雜聲和一股藏在硝煙味中的香氣遠遠地從那邊被晨間的微風送了過來,涌進路明非的鼻子里讓他不輕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同時肚子也恰逢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在他大腿上筆記本電腦的右下角顯露著現在的時間:
2010年,8月23日,7:03。
龍王狙擊戰過去的兩天后。
現在是早上七點,正常大學生都還應該在夢周公的時候,早餐的放點已經開始了,一張張餐車被推行在帳篷區中,以往食堂后廚里掌勺的大廚們儼然變成的流動餐車的老板,因為原本的食堂現在已經被凝固的巖漿填滿了,不知道是不是龍王也知道打仗必斷后勤燒糧草的道理,在學院變成一半的火山時,食堂就遭受到了巖漿噴發的打擊成為了一片焦土。
但好在儲存食物的地方并不只有食堂一個,卡塞爾學院的后勤并沒有因此斷裂,在臨早時更是有CC1000次快車從芝加哥遠調補給回來,如今在帳篷區流動的每一輛餐車上放滿了豐盛的早餐,免費的慕尼黑白香腸和橙汁、蔥烤面包、奶油玉米濃湯,以及以往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的限量西班牙火腿和八月正值時候的黃油蟹膏,在今天都無限量供應。
大戰之前必有補給,大戰之后也必有狂歡,但在學院暫時沒法找到狂歡的地點之前,慶祝的氣氛和規格怎么也得跟上,食物大概就是最好的調動情緒的興奮劑。
按照那位擼起雙手袖子就能露出虬結小臂上斑斕紋身的廚師長的話來說,這是這座學院里每一個幸存的學生和老師們應得的,血統緣故他不能成為龍族入侵時的一線戰力,那就只能退居二線為各位勇士加油慶功了。
路明非不能不相信這位廚師長的遺憾,因為在諾瑪組織“老弱病殘”撤退時,這位大廚是差些拎著菜刀和鍋碗瓢盆去跟入侵者拼命的,想來年輕的時候廚師長也是一位敢把龍肉列在人生菜單上的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