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煙雨樓不僅僅是煙雨樓,它背后是京揚鹽米行會!
而京揚鹽米行會又是一個什么樣的機構,居然讓楊廣與薛道衡都望而卻步?!
因為它代表了朝中一大群人的利益。
鹽米之利,占了天下賦稅的大半,凡鹽米行會,俱是執一郡或數郡鹽米經營之牛耳者,得利尤厚!
一州一郡的鹽米行會就已經很牛了,而京揚鹽米行會則非常夸張。
它遠跨數千里之遙,將江南鹽米產區與北方諸鎮直接聯系在一起,低買高賣,從中牟取暴利,而其在朝中的根基尤為堅實,時任兵部尚書的駙馬柳述,皇后之六弟獨孤陀以及時任安州總管的宇文述皆與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楊素其時權傾朝野,威棱極盛,在處理政務時,不免與性情驕慢豪橫的柳述沖突不斷,齷齪叢生。
雙方都不是省油的燈,一旦爭起來,場面會很難看,楊廣現在還處于蟄伏期,行事謙恭謹慎,無論公開支持哪一方,都自討沒趣,所以索性不管。
連楊廣都不想管的事,薛道衡自然懂得避諱!
更何況,楊旖蝶為爭一名妓,居然連揚州府的法曹行參軍衙門都連帶著折騰上了,他一個盛名素著的文壇領袖,如果摻和到里面,真不知該如何收場,而且楊旖蝶的性情和手段一向詭譎多變,真不是他這個老師能勸得來的,唉……其中的苦衷真是一言難盡啊!
事情鬧大以后,所有人本以為后續會有更激烈的沖突出現,都等著看熱鬧呢,結果,局面突然陷入到令人尷尬的靜默之中,雙方都沒鬧……只不過煙雨樓的人還是在大牢中被關押著,而煙雨樓當然也不然營業。
好吧,煙雨樓再這樣關停下去,終究不是個事!
雙方重新回到談判桌。
這一次,事情順利了許多。
楊旖蝶在她提出的原價上又加了一些錢,雖然這個價,離煙雨樓心目中的天價還差著十萬八千里,不過,他們也不得不接受了。
因為楊旖蝶動的不是他們的根本,只為了一個蘇淺雪,跟楊素翻臉,實在不劃算!
協議在“愉快的氣氛下”順利達成,賓主盡歡。
財主們拿到了錢,而蘇淺雪獲得了自由。
這場拉鋸戰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月,攢足了眼球,是蘇淺雪所在畫舫,繼“新郎官”關寧為佳人甘愿逃婚,繼而落水幾乎殞命的話題之后,又一個更熱的話題。
楊旖蝶對蘇淺雪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是除了那方面之外……另一種更深的感情!
她在蘇淺雪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母親的影子。
她由楊素最寵的小妾所生,而她母親在她十歲時暴亡,對她打擊極大。
她母親的性情與蘇淺雪極象,溫婉,知性,善解人意而又堅強獨立,依靠在蘇淺雪懷里,讓她覺得很安心,很溫暖。
她傾盡所有力量將蘇淺雪從青樓中解救出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這個。
自從在裕隆窯得到那三首詩,回來之后,蘇淺雪就象丟了魂似的,經常念叨著青玉案?元夕中的那一句“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念完之后,又看著那闕殘缺的蝶戀花發呆。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
“擬把……之后會是什么?應是什么?”
這三首詩,蘇淺雪曾拜托楊旖蝶帶去給薛道衡看,心想以薛道衡之博學多聞,說不定能夠知道這三首詩的作者是誰……
結果薛道衡拿著這三首詩在書齋中踱了半天步,末了,只給了一句評價:“專作情語而絕妙者,求之古今人詩中,曾不多見!”
當楊旖蝶告訴蘇淺雪這句評語的時候,蘇淺雪還傻傻地問道:“那薛大人知道這三首詩的作者是何人嗎?”
“不知!”楊旖蝶搖頭道:“老師最近正在編輯《江南詩文集萃》,廣交天下各地文士,若揚州有如此驚才絕艷的才子,肯定早已名藻江南了,我們豈會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