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你是一個寒門子弟,拿著自己的一幅畫去字畫店中寄賣,掌柜會先問你的門第出身,如果你既不是士族,也不是富豪,好吧,希望不大了……
不過,掌柜接著還會問你的師承,比如你是屬于哪一個畫派啊,家中以前有沒有人從事這一行業啊,攀扯來攀扯去,無非是要看你家宅門第是否有富貴的潛質。
如果你師承鄭法士、展子虔或董伯仁這幾位書畫大神的話,OK,那你不用去求人,掌柜自然會將你奉為上賓,非常歡迎你將字畫寄存在他們店鋪中售賣,而且定價會很高。
這種狗眼看人低的態度看上去好象是字畫店的東家們趨炎附勢,品德不行,其實不完全是的,這主要是市場需求使然!
有名氣的人,字畫價格高還供不應求,無名之人,你畫得再好,沒有名人推薦,也是個屁!
因為字畫是藝術品,其價值是無法估量的。
那藝術價值又是什么呢?
藝術價值便是名家說它有時,它便有;名家說它無時,它便無的一種東西!就是那么玄,那么不講理!
進到鋪子內,門外的陽光被隔絕開來,光線一下子黯下來,但無論怎么黯,關寧三人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魚肆內碰到的那個綠衣少女和她的隨從。
冤家路窄啊!
綠衣少女正在聚精會神地與一個年輕人理論著,根本沒看到關寧。
聚雅軒的東家就在一旁,不過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尷尬。
因為綠衣少女正與那個身穿褐色布衣的年輕人在砍價,砍得不亦樂乎……
雙方議價的對象是一幅尺寸頗大的畫卷,雖光線昏暗,但依稀可見這是一幅老漁翁的獨釣江雪圖。
綠衣少女指著這幅看上去有些臟的畫,對褐衣年輕人道:“我說,你的這幅涂鴉之作再怎么金貴,也是不值五百錢的,更何況我已經出到三百錢了,你卻怎地還如此執拗,不肯賣呢?!需知你這幅畫蒙塵已久,我能看上,已屬你的造化了……”
這番話用的顯然是砍價之時的慣用伎倆——貶損!先將要買之物說得一錢不值,趁機殺價,然后以利誘之,繼而一舉拿下。
綠衣少女口齒如此伶俐,手段如此嫻熟,顯然是經常在外采辦的老手了……不過遇到關寧如此不講理的就……
褐衣年輕人面相忠厚,眉宇間有一股英氣,聽了此番話,氣得滿面通紅。
不過他也是倔強得很,面對綠衣少女咄咄逼人的氣勢,他只是搖頭道:“孫某雖清貧,但亦不愿如此賤賣畫作。此畫乃在下心血之作,并非姑娘口中所說的涂鴉之物!”
綠衣少女眼神一動,隨即提高了價格:“既然如此,三百五十錢,如何?不能再多了哈,聽東家說,你的母親得了重病,我也是可憐你,有了這些錢,你便可以給你母親抓藥治病了。”
厲害,連對方的弱點都拿捏住了,綠衣少女果然是個中高手,一步一個臺階,穩打穩扎,經過試探之后,便在“敵方”防線之前,大膽推進。
這一點,連砍價小能手小舞亦不禁頻頻點頭,表示贊賞。
那個褐衣年輕人顯然有些心動了,他以征詢的眼神望向“聚雅軒”的東家,這位東家朝他拼命點頭,意思就是:“趕緊賣了吧,好過在這里惹灰塵!”
褐衣年輕人抬頭望著墻上的那幅畫,眼眸中忽地充滿了悲哀,他嘆道:“想不到我孫尚子,竟會為了區區數百錢,墮落至斯……可悲,可嘆!”
關寧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動。
“孫尚子!”
搜索引擎中隨即調出一段記錄:“孫尚子,睦州(今杭州淳安)建德縣尉。師法顧(愷之)、陸(探微)、張(僧繇)、鄭(法士)骨氣有余,至于鬼神特所偏善,魑魅魍魎,參靈酌妙。善為戰筆之體,甚有氣力,衣服手足,木葉川流,莫不戰動,唯須發獨爾調利,他人效之終莫能得。鞍馬榭石,法士不如,畫婦人亦有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