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幾天,不是才交給了衙役么!”任秀全爭辯道。
記錄的書生,此刻淡淡的看了任秀全一眼。
“那才交多少,兩成新糧能叫交公糧么?如今他們也只再收四成,總共也才交六成,有四成的口糧,省省,這日子能過去了。
想想前些年吧,足足八成的公糧,日子多苦不知道么?能有如今的日子,已經是張圣人顯靈啦!”老者苦口婆心的勸道。
“可是官方不是說了嗎,如今只用交兩成了,過些年,這糧還要降!
再說了,就算官府要多交,那也是官府的事情,憑甚他們·······”任秀全氣憤異常,要不是打心底里非常尊敬老村長,他此刻可就不是爭辯了。
任秀全的話語,讓過稱的漢子和書生,齊齊停頓了一下。
三個漢子中,其中一個欲放下手中的動作,秀才目光突然一冷,漢子頓了頓,最終又開始老實的過起了糧來。
老村長似乎也感受到了氣氛,看著任秀全,聲音突然嚴厲了幾分,道:
“任家二娃,老朽的話都還不聽了不成。那婆姨,趕緊把你家漢子拉進屋去,一天就知道犯渾。”
任秀全的媳婦,此刻看著過糧的三個漢子,又看了看那個書生,幽幽的道:“他爹,飯好了!”
憤怒的任秀全一愣,回頭看到的是媳婦和她懷中的娃,眼巴巴的看著他。就這么一眼,他心底的那些狠勁,不知怎地,全沒了。
是啊,他是有媳婦有娃的人了。不是十五六歲,腦子隨時都能犯渾的人了。
無力的將鋤頭放下,默默的走到了墻角,坐在了妻子身旁,雙目有些發散,整個人突然有些頹廢。
不知道何時,書生和過糧的漢子走了。
“唉······二娃啊,聽我一句勸吧。想開些,如今日子已經算可以了,至少過得去,餓不死人了。”老村長嘆息道。
“可是憑什么啊!官府都只收兩成了,憑什么還要交給這些無賴雙份的糧?那些可是我一鋤頭一鋤頭挖出來的。
交給官府也就算了,憑什么要我養著那群無賴啊!”任秀全滿臉不甘,看著老村長,非常氣憤的道。
“憑什么?憑咱們村三年沒遇見匪盜了!
這理由夠么?
還是你覺得如今村里太安生了些?
青幫已經算不錯了,昨年年景不好只要兩成,今年這年景即便要了四成,日子都能過的去。
所以······看在自家娃已經不小的份上,這脾氣該收收了!不然這日子過著,遲早要出事的,我一把老骨頭了,攔不了你幾次了。”
老村長搖了搖頭,顫顫巍巍的邁步出了院子,身形越發的佝僂了幾分,殘陽血紅,將他佝僂的身形拉的老長老長。
任秀全有些頹廢的抱著娃,靠在墻角,眼珠有些發散。這時他覺得自己是不幸的,為什么就不能像大哥,像村里的娃那樣,想法不要那么多。
他懷里的娃,此刻安靜的出奇。仿佛也知道父親心情不好,老實的抱著父親的腿,也不嫌上面有泥巴,眼珠子睜的大大的,異常的亮。
像極了他當年!
他媳婦此刻收拾了心情,知道自家漢子憋屈,起身默默的開始收拾起了剩余的糧食。
良久,看著任秀全依舊在愣神,或許是怕自家漢子魔愣了。
女子看著糧食,露出了個憨實的笑容,道:“他爸,今年不用挨餓了哎!”
任秀全偏頭看了看媳婦,苦澀的笑了笑,是啊不用挨餓了,他不該謝天謝地了么?
可是官府說的好日子呢?
隔壁村老秀才說的張圣人建的萬世太平呢?
或許是他太貪心了些!
默默的起身,將剩余不多的糧,一框框的盤進了屋子,默默的吃完了已經冷掉的飯。
看著面前的媳婦,還有不大的娃,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如今有了他們,這日子能過就要安生的過下去的吧!
唉,爸媽即便去了,臨走前的法子,還真是把他治的服服帖帖的啊!
吃完飯,天色漸黑,任秀全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沒辦法,他從小就這樣,隨著年齡增長,想發也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