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的眼眸神色不明,半晌才將手中的白玉放到縱橫錯路的棋盤上。
“蘇家小姐?”他視線滯在棋盤之上,輕聲開口問道。
“是啊,就是那個名動滿京的蘇翎。”蕭容玄似笑非笑道。
顧昭指尖輕捻白玉子,將眼眸之中的暗色壓下,不動聲色溫聲笑笑,“那倒是蘇家小姐好福氣。”
“人家不愿意著呢,去找皇祖母退婚去了。”蕭容玄眉宇間有些許煩躁。
“太后親口賜下的婚,未必這般好退。”顧昭溫聲道。
他面色從容,可袍袖下的手捻著棋子的力道卻不由自主加重,直至青筋隱隱暴起。
“但愿如此吧。”蕭容玄飲了口茶,心口煩躁淡下去須臾。
“蘇家的勢力不容小覷。殿下一直缺少兵方的支持,這樁婚事對殿下而言,是好事。”顧昭神色如常,淡聲說道。
“可你也知道,父皇一直忌憚蘇家的勢力。”蕭容玄皺眉道。
“殿下不必過憂。陛下如今讓蘇大將軍留在朝中,大將軍亦交了兵權,近些時候不會行大動作。如今東宮倒臺之勢明顯,陛下亦有培植殿下的意思,可以借此賜婚試探陛下的態度。”
提及東宮,蕭容玄的神色寒了些許。
“東宮接連犯錯,如今就連太子妃的母家也言行不端,父皇就算再心疼蕭容垣也無法再包庇東宮了。”
“是。”
蕭容玄重又將視線移向棋盤,見眼前棋局勢如飛龍,行局孤絕,笑嘆了一口氣,扔下手中的黑子,道,“你棋藝又精進了不少,這次竟這般快就贏了。”
顧昭這才回過神來,見面前棋局眼簾微垂,默不作聲。
手中白子緩緩捻轉,他將棋子扔回玉碗。
贏得急也罷了,不愿意多下了。
“同你言論一番我這心里暢快許多,東宮太子妃母家的事你親自經手處理吧,切不可輕易揭過。”蕭容玄站起身來,開口道。
“是。”顧昭緩聲應了。
前院里等候著的侍從見三皇子出來,連忙迎上來跟在身側。
晚間又下起淅淅瀝瀝的雨,侍從撐起青油紙傘,神色恭敬地將他迎向馬車。
身后的墨衣男子一直秉禮相持,周身氣度內斂,沉默地幾乎要融進雨里。
直到三皇子的馬車行了很遠出去,車輪滾過地面的聲音消失在細碎的雨聲之后,偌大的織錦紫檀屏風后才緩緩走出一人。
顧昭站在檐下,身側的灰墨色被細雨洇濕幾分。
男子側顏在黃昏的冷雨之中顯得越發冷硬沉寂,眸色映不出半點光來。
秦尋撐了傘走過來,神色有些復雜,不知從何開口。
“陛下如今真的動了把皇位傳給三皇子的心思嗎?”他默了半晌,看著雨幕,緩聲問道。
“不會,”男子聲音冷寂,話中似有些嘲諷意味,“別忘了柳堯退居關外是因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