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遲眸色驟然頓住。
女子身后的火光肆意,幾乎要吞噬一切。
他心底忽然涌起不明的情緒來,被本能驅使著伸出手,想要將她從灼熱的浪中拉回來。
折磨她也好,看她茍延殘喘也好,她得活著。
他想要她活著。
活著才能夠折磨她,才能把她曾經加諸在他身上的一切寸寸奉還。
她怎么能這樣就死了?
可是來不及了。
女子頭也不回地奔向火海里。
像那次他給她做了風箏,她面上一臉不耐,可卻在樹影下牽著那線朝他跑過來,眼眸中最終還是沒壓住笑意。
她心底終究也只是個孩子而已。
他總是想盡了辦法取悅她,可直到現在,高遲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有些事早已潛移默化地變成習慣。
像劇毒一樣深入骨髓,滲入到四肢百骸,直至某一瞬才能如夢初醒,卻早已被貫穿到心口的每個角落,發現時早已為時尚晚,掙扎不得。
“不要……”嘴里呢喃出這兩個字,高遲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的身影。
她裙擺都被肆意的火焰點燃,艷麗的顏色綻開火花。
驕傲了一世的女子,哪怕被灼熱的焰浪舔噬全身,都不曾將脊背塌下半分,就那樣筆直地站在火里,像是不知道疼一般。
她永遠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哪怕到死,都不打算給旁人留半點念想。
她又永遠都是那么殘忍,寧可帶著孩子身赴火海,也不愿意給他一絲一毫報復的機會。
高遲忽然笑了。
向來平靜的一張臉上笑得神色猙獰,在瀲滟的火光下格外可怖。
“殿下,這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迎著赤色焰浪,高遲一步步走進火海里,步伐不疾不徐,像是每一次他朝她走來的模樣。
“你欠臣這樣多,哪有說走就走的道理?”
熾熱而灼痛的火焰撲在他身上,他卻好像感受不到一般。
被焰海淹沒的眼底,唯有一個人的身影清晰鮮明,覆著滿腔的恨,同這整個公主府上的大火一樣,帶著燎原之勢,席卷到她身上,似乎想要將她的靈魂也燃燒殆盡。
“你給本宮……滾出去!”蕭云喬瞧見了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咬著牙開口說道。
“殿下就這般不喜我?”高遲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欺身半跪下來,看著她。
“你……”火舌已經攀上蕭云喬的領口衣襟,身上游走著劇痛,她亦被濃煙嗆得咳嗽不已,很是艱難地昂起頭,姿態依舊不可一世,“高遲,本宮命令你,你給本宮滾出去!”
“臣妻兒俱在此,殿下想讓臣去何處?”
高遲一改往日對她的百依百順,眸色像淬了毒一般又狠又孤絕地盯在她身上,不讓她有半分退路。
他披著暗色披風跪在她身前,身后是滔天熱浪,像是光明之中走出的修羅,諷刺得可笑。
“你想同本宮一起死?本宮告訴你,你不配。”蕭云喬被這焰浪嗆得有些窒息,幾乎已經感受不到游走在身上的劇痛,只能看清他明滅在火光之中的身影。
“我不配?”
沒等她反應過來,唇上便傳來了痛感。
尖銳,血腥。
血氣氤氳在熱浪之中蒸騰開來,像是被攀上了惡毒的詛咒和標記。
不顧她的掙扎,他將他的氣息渡給她,讓她整個肺腑都貫徹上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