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察覺父親面上的異常,江淮看著桌案上飲盡的藥,開口關切道,“父親這些時日的藥用得如何?可能覺得身上舒服些?藥可還夠嗎?若是不夠,我在找秦尋去太醫院拿些來。”
江領軍神色復雜,情緒在他面上游走來去,最后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不必了,爹的藥還夠用,不用再麻煩旁人了。”
“怎么能夠叫做麻煩旁人?”江淮笑了一聲,提起案上的茶壺為他斟了盞茶,開口道,“父親不也覺得秦太醫是個好人嗎?孩兒自從戰場回來便思定了,他待我這樣好……”
江淮面上流露出些許不自在,卻還是低了頭須臾開口道,“我自然也是要回饋他的,他不會再是旁人了。”
江領軍喉嚨有些發澀。
半晌才輕輕拍了拍江淮的手,搖了搖頭。
江淮見父親如此亦有幾分不解,心底那份一直藏著的不安越來越重,隨著有些過速的心跳沉下去又提上來,讓她幾乎有些讓人喘不上氣的危險預感。
是較她在沙場迎敵還要多幾分的緊張。
“爹,到底怎么了,您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江淮抬眸,定定地看著江領軍,一字一句地開口問道。
“淮兒,爹其實是不信的。世人皆傳秦太醫如何,爹卻不覺得他是那樣的人。可惜爹人微言輕,不能去御前替他說上幾句話。陛下處理之意亦太過果決,幾乎沒等京中眾人反應過來,這結果便已經宣告滿京。到底是冤了他還是如何所有人都不得而知,圣意難測,亦沒有人敢為了他和陛下作對……但是事情既然已經如此了,便是如此了。活著的人要好好過,才能對得起他對你的照顧啊。”江領軍緩緩開口說道。
他的最后一句話幾乎將江淮的心打入谷底。
手指不自覺地有些抖,江淮抬頭,輕聲問道,“父親……是何意?”
“秦尋前日以謀逆之罪入刑部,當日便在牢中處決,沒有任何轉圜余地。”江領軍握著她的手,開口。
江淮怔怔地看著他,一時間連呼吸都忘了。
“不可能。”她緩慢搖頭。
“淮兒,你已經長大了,爹知道此事對你來說很難接受,但京中風云如此,朝中事情瞬息萬變,并非你我二人能夠預料的,事已至此,如今,我們也只能接受。”江領軍面色亦沉重,聲線帶著幾分生澀,開口道。
“他說他會等我回來,他答應我了。”江淮只像沒聽見一般,定定地看著父親說道。
江領軍嘆息一聲,而后輕聲道,“太醫院的人說,秦尋還有些東西未能轉交給你,爹幫你收起來放到內室了,你若是想看,便去瞧瞧吧。”
江淮眼眶微紅,驟然站起身朝外走去,一直走到自己的屋子之中。
那些東西被父親放在她的桌案之上。
都是一些零碎的玩意。
除了一些他慣來愛給她的跌打損傷藥,還有一把弓。
那是她同他一起操練之時,在街上見到了卻因為覺得昂貴而沒有買下的長弓。
這弓極漂亮,雙展開闊,堅硬輪廓中心墜了一點金。
金上被刻了她的名字。
這是他買下來的,為了送給她的弓。
眼眶之中熱意瑩然。
像是有什么情緒破土而出,江淮拿起那弓,頭也不回地朝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