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他是三十五氏族爵位最低的人,但,他也是為首者。
“你是大哥的扶棺之人?”
謝瀝覺得難以置信,因為當年恰恰是謝家遵了景帝威逼之令,不得不出手鏟滅蕭家。
如今,竟是蕭容送謝遠棺槨回都城。
但又隱隱猜到——他的大哥早已在布局了。
這也是他死后的一步么?
蕭容抬手后,其余人跟著他作揖,只聽此人用柔和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晚輩是否有此榮幸,需看少宗大人是否應允。”
此時,明謹剛走出廊下,到了中庭,蕭容轉過身,再次帶人彎腰作揖。
明謹抬手回禮后,放下手,衣擺輕垂。
“今后,勞煩蕭七叔了。”
也就一天,一天之內的事,謝瀝帶著傷痛隨同云管家主掌謝遠喪葬之事,也安排好諸氏族族長的起居。
“人,若有事可忙,再多日子也好打發了。”
明謹跟蕭容站在謝家宗祠的時候,是這么說的。
其實氏族規矩多,外人一般是不允許進宗祠的,除非家仆者打掃,但如今的謝家,既重規矩,又早已破壞了規矩。
至于破壞什么規矩,蕭容跟明謹都沒提,只是前者朝諸位先人敬了香,才站在旁側言語道:“少宗只想打發時間嗎?”
他比明謹年長,但比她高一輩,不過不屬一個族邸,只是遵從了當年世交時的規矩。
“我是想讓自己忙一些。”明謹看著諸多牌位,算起來,蕭家死去的人應該比謝家更多。
“忙了,就可以不去想已經離開的那些人。”蕭容也不知道是在說她,還是說自己。
“他最后可有對你說什么?”明謹問,因為她知道自己能跟這些氏族達成合作,前面必然有他多年的籌謀跟安排。
他們始終是最了解彼此的父女。
“謝公話不多,素來言之有物,若算起來,大概也就兩件事。一,讓我們等你來找我們。二,說你若問起他有什么可說的,就告訴你,他前半生無話可說,余半生已盡全力。”
平生寥寥數語,再無其他。
明謹沉默,蕭容行禮后離去,但出了宗祠后,回頭了,看到那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女子扶著祭臺,低頭,緩緩跪了下去。
他有些發怔,似想到了當年的自己,本以沉穩老練的心境還是起了些微波瀾。
但很快淡去。
這世道,都是難著難著就過去了。
——————
入夜,夜深人靜,一個提刀者無聲無息進屋。
燭光闌珊中,尊氏族少宗致孝之禮,需一身玄墨,,唯獨臂上戴白。
斐無道見到的就是第一次穿墨色的明謹。
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明謹似乎猜到了他會來,但她還是顧自跪著燒桔梗碎塊。
看著它在火盆中漸漸被火星吞沒。
“節哀。”
斐無道說。
明謹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與他合作出了情義?”
“合作歸合作,仇怨歸仇怨,你父親死不死,我是不太在意的,這兩個字,純屬為你而說。”
習武的人,素來恩怨分明。
明謹自然明了,“合作自有合作的前提,那般仇怨在前,是他做了什么取得你信任了么?”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