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遠在宮中數十年,亦是能洞察人心的可怕人物,他看出了明謹內心的煉獄跟偏執。
“將來的事,何其長遠,不必急于一時,不過姚前輩這些年一邊服侍君上,一邊又跟蘇吾君保持多年前于紅石谷一戰的情誼,如此多情,真是難得。”
姚遠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激我,是我的,我不會否認,紅石谷之事乃我師傅跟蘇吾君聯手之事。”
明謹微笑:“但你參與了獵殺簡無涯,以及滅他托子之友滿門之事。”
姚遠形容大變,呼吸都有些亂了,雙手之上血氣翻涌。
“煉血之術,一脈相承,蘇吾君果然不做沒有準備的事,雖累了,不留戀人世,卻也想禍亂人間,所以提前把自己的一部分氣血轉移給你,我想,你現在應該比此前的他更強一些。”
姚遠沙啞道:“但我依舊沒有把握。”
“我知道,所以你謀劃這些的最好打算就是將太子扶持上位,就算我回來,就算你不是對手,最后...我也可能會留手。”
姚遠閉上眼,再睜開,沙啞道:“動手吧。”
他動了,明謹也拔劍了。
隔著三殿門,屋內依舊藥味濃郁,殊王等人也在懇請太子上位監國。
太子不是一個蠢笨之人,事實上,他很聰明,他敏銳察覺到了最近都城宮廷的變化,有一只手在推著他往前走。
沒有惡意,但充滿血腥。
他皺眉,正要說話,忽然,所有人都聽到了宮內遠處不知道哪里傳來的劇烈動靜,似乎是建筑坍塌之聲。
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似乎...似乎不久前才聽過。
那一夜,那一戰。
今日重演!
“母后回來了!”太子眉眼舒展,剛一喜,卻又見殿門被封鎖了。
“殿下,還請先不要出去,待危機解除了再出去。”
太子看向一身血氣的莊無血,此人是一匹狼,沒有感情。
太子一驚,看向遠方,拳頭不由攥緊。
跟她廝殺的人...是誰?
也不知多久,他們聽到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一步一步。
所有人都心頭抽緊,包括殊王,他們死死盯著大門口,看到了漸顯的玄墨鎏金纖細長影。
以及那把腰上佩懸的長劍。
曾出鞘,又入鞘,說明廝殺已結束。
但她一身血氣,尤其帶著冷練的血性。
戰場殺出的煞氣早已沉甸,變成了融緩的平靜血液。
流淌著,流淌著,散發著血氣。
殊王忽然皺眉。
敗了。
一敗涂地。
坍塌宮墻下,姚遠的尸體被拖走時,他的衣服因為磨蹭而掉下一塊發黃的絹帕。
多年了,始終貼身帶著,不肯沾染血腥。
今日,它落地,留有一抹心口滲出的血跡。
他始終沒能告訴那個白衣勝雪的溫柔女子,他是當年被她隨手救下的年輕乞兒。
因為再見時,他已為最卑微的閹人。
而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簡無涯,為此承受封印。
嫉妒是人的天性。
自卑是人的懦弱。
這么多年來...他無所求,只為了那個眉眼間跟她總有幾分相似的孩子。
他很好,骨子里像極了他的父母。
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在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