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的院子外頭,一個身穿白袍的俊雅男子正倚在一棵樹下,頭微微低著,風輕輕吹起他額前的發絲,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發呆。
魏遠剛走出陳歌的院子,便腳步一頓,微微皺眉看向他。
男子這時候抬頭,一雙細長微翹的眼眸彎了彎,走上前朝魏遠行了個禮道:“主公。”
魏遠淡聲道:“聽凌放說你今日放了翡翠樓那飛雨娘子的鴿子,擔心被她追去軍營理論,所以非要在這里留宿一晚,如今看來,你留下來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飛雨娘子罷。”
男子——蕭長風嘴角一揚,道:“主公果然明察秋毫,長風此番過來……”
他頓了頓,道:“是想為林十三娘求一下情。”
魏遠似乎毫不意外,默了默,道:“你心知這沒有求情的余地,她一心謀害陳歌的性命,我不可能放過她。
更別說若她勾搭胡人,謀害了前三任魏侯夫人這件事傳出去,便是連當今圣上也不可能坐視不理,畢竟第一任嫁過來的娘子,可是皇家的公主。”
“長風曉得,”蕭長風嘴角的笑意染上了一抹苦澀,暗嘆一口氣,道:“我并非求主公饒過她的性命,長風再不曉事,謀害夫人性命乃是死罪這點也是知道的。
長風只求,主公能給林十三娘一個痛快,否則……”
他抬頭,目光虛無地看了看遠方,眼里一下子多了幾許傷情,幾許思念,以及幾許求而不得的痛苦,最終低聲道:“只怕遠方,會有人傷心。”
他跟他說話時沒有自稱屬下,而是長風,便說明,他在以跟他有過生死之情的兄弟身份跟他說話,而不是一個下屬。
魏遠看了他良久,終是道:“只要她肯乖乖說出她跟胡人間的勾當,看在她姓林的份上,我也不會讓她受太多痛苦。
長風,當年你毅然離開潯陽蕭家投奔于我,我知你對我絕無二心,但有些注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或人,還是早日忘記為好。”
說完,沒再看他,繼續邁步向前走去。
獨留下蕭長風站在月色下,默然半響,忽地輕笑一聲,喃喃道:“忘記,談何容易?”
那是他自小的執念,是他做夢都想得到的人。
那已是成了他無法釋懷的執念,若他當真忘記了,他的生命也就不完整了。
……
院子里,陳歌見所有人都離開了,才看了不遠處的郭文濤一眼,邁步走到他面前笑意盈盈。
“辛苦了。”
郭文濤低著頭,道:“屬下本想盡快趕回來,卻沒想到路上遇到流寇,才耽誤了一點時間。”
陳歌微微皺眉。
按理來說,他走的地方都在魏遠管轄之下,魏遠管轄的區域已是算太平,竟然還會有流寇。
可見,這亂世一天不結束,這天下一天不會真正的太平。
“沒事,也算趕上了。”陳歌朝藍衣使了個眼色,道:“我不知曉你什么時候回來,便留了兩個月團,雖說佳節已過,但你一直在路上奔波,便算補上吧。”
見到藍衣遞給他的食盒,郭文濤眸色微微動容,沉聲道:“謝夫人,夫人有心了!”
陳歌笑瞇瞇地道:“先下去歇息吧,明早我還有些事要交給你辦。”
“是。”
郭文濤也下去后,陳歌又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才走回了房間里,開始寬衣洗漱。
“夫人,您下次別再嚇奴了,那到底是個大男人,一不小心那刀子扎夫人身上咋整!”
鐘娘把擰好的毛巾遞給陳歌,后怕道:“不過,沒想到背后指使的人還真是林娘子,如今林娘子被關進地牢,夫人該是能睡個安穩覺了。”
陳歌接過毛巾,淡聲道:“未必。”
鐘娘訝異地看向陳歌,陳歌卻沒再說話了,只是眼眸微愛垂,一臉沉思。
林婉兒是抓到了,但她今天在市集上遇到的那個胡人,跟她還不知道是什么關系,他到底為何幫林婉兒殺害魏遠的夫人。
然而,到底算是了了一件心事,陳歌今晚確是睡得安穩了些。
一夜無夢。
第二日清晨,陳歌起得比平常晚了些,還沒下床洗漱,藍衣便急急忙忙跑了進來,滿臉惶急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奴婢聽說,林娘子被人救走了!君侯現在已是趕往了地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