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遠垂眸看了看女子拽著他袖口的手,細白的素手映襯在他冰冷堅硬的銀色甲衣上,竟仿若豆腐一般,輕輕一捏就能破碎。
他呼吸微微一窒,用執著烏金長鞭的右手輕輕覆蓋住她的手,嗓音微啞道:“莫憂心,我已是遣了人去工坊那邊查看情況,估摸我們到了大軍集合的地方,消息也傳來了。”
陳歌微微一愣,這才慢慢冷靜下來。
也是,她能想到的事情,這男人怎么可能想不到!
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竟按住了他的手腕,連忙輕咳一聲,收回手道:“如此便好,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女子的手就這樣從他的手里滑了出去,仿佛一條無法抓住的小魚兒,察覺到手里的空虛,魏遠有一剎那的怔然,心似乎也跟著空了一下。
陳歌沒有察覺魏遠的異樣,還在想著陶大夫慘死的事。
陶大夫是一大早自殺的,說明背后那個人已是察覺到魏遠他們對陶大夫起疑了。
而陶大夫先前那般關注工坊,說明背后那個人很可能想要的便是工坊里的情報,而工坊這段時間在趕制的,只有蒸餾器。
陳歌眸色微沉。
結合那人設局威脅陶大夫的時間,很難讓人想不到,他設這個局,是為了查看魏遠對常州疫情的應對。
她看向魏遠,問:“陶大夫家里其他人失蹤的具體時間有查出來嗎?”
魏遠看了她一眼,忽地一勒韁繩,制止了等得不耐煩四處走動的馬兒,道:“據傳來的消息說,陶大夫家里其他人在中秋之后便消失不見了。”
中秋之后?!
常州爆發了疫情的消息,是在中秋后第七天才傳過來的。
那之前,估摸連常州的百姓都還沒察覺到一場可怕的疫情正在悄然蔓延。
她忽地意識到了什么,有些震驚地看了魏遠一眼。
常州的疫情,很可能是人為!
魏遠卻已經坐直了身子,臉色陰沉地看著前方,一雙暗黑的眼眸中,仿佛有極力隱忍著的血腥暴戾在翻滾,竟看得陳歌微微心驚。
那又是她沒有見過的魏遠,全身上下都仿佛帶著如利劍般的鋒利,只是現在都被一把無形的劍鞘壓制著。
只是利劍出鞘之時,這天下又會如何?
她突然便明白了,天底下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忌憚著這個男人。
連帶著他方才在她面前展現的柔情,都有些不真實起來。
“到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拉回了陳歌的思緒。
陳歌立刻從窗戶探出頭去,果然見到前方,旌旗飄搖,烏壓壓的軍隊仿佛與遠處的天空連成了一線,氣氛肅然。
見到魏遠一行人,幾個縱馬立于軍前的將士立刻翻身下馬,單膝下跪,抱拳大聲道:“見過主公,見過夫人。”
后頭的士卒緊跟其后,嘩啦啦地跪下了一片,呼喊的聲音仿佛能震動天地——
“見過主公,見過夫人!”
陳歌不由得被震住了,一時忘了動彈,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這氣吞山河的一幕。
她雖然也曾跟著大軍從萊陽回到冀州,但因為那時候已是打完勝仗后返程,氣氛比較輕松,又因為魏遠急著趕回冀州,很多禮節都省了。
而平日里那些將領來找魏遠談事,都是一切從簡,不會行那么正規的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