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在這里不愁吃不愁穿,吃住都比她在外頭時好上許多,但在外頭時,她至少還有自由,還有著對生活的盼望啊。
冬琴靜默片刻,輕輕搖了搖頭,催促她,“別胡思亂想了,先做正事要緊,云美人昨天的衣服咱們還沒洗呢,做完午膳后廚房還沒收拾,咱們這里只有三個侍婢,手腳不勤快一些,整個含云殿就要一團糟了。”
說著,她轉向拿著個掃帚一直沉默地在打掃院子的一個侍婢,道:“秋葉,你先別打掃了,進去看著點云美人,別讓她又尿到褲子上了,昨天她尿了兩次,褲子都快不夠用了。”
被喚做秋葉的侍婢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聞言朝冬琴點了點頭,便把掃帚放到一旁,走了進去。
冬琴和夏初早已習慣了秋葉的沉默寡言,見她進去了,便快步去做其他事了。
進到了房間里的秋葉凝神聽著她們的腳步聲走遠,才把目光投向了仿佛木頭人一樣坐在窗邊的白衣女子。
女子有著一張傾國傾城、美艷妖嬈的臉,足以讓天底下最為清心寡欲的男人,都忍不住看她一眼。
然而,這樣一張臉配上她空洞得仿佛照不進世間萬物的眼睛,無端地讓人覺得可惜。
這樣一個美人,終究也只是一具逐漸**的皮囊罷了。
秋葉慢慢走了過去。
走近了,便能看到,這個女子嬌艷如盛開的玫瑰花瓣的嘴在不停開開合合,細細一聽,能聽到她說的是“我的皇兒,母后對不起你”。
——“我的皇兒,母后對不起你。”
這句話仿佛烙印在她靈魂上的詛咒一般,即便她如今已是神志不清,癡癡傻傻,也無法忽視心底這滔天的、日日夜夜折磨著她的罪惡和愧疚。
應該說,正是因為她如今癡癡傻傻,神志不清,她心底深處的這些情感才掙脫了所有束縛,張牙舞爪地侵蝕了她此刻脆弱不堪的心靈。
便是自小被當做暗衛培養、早已絕心絕情的秋葉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她右手一翻,手上便多了一顆深褐色的藥丸,走過去一抬女子的下巴,把那顆藥丸拍進了她的嘴里。
姬無川為了控制蕭云晗,在她的膳食里加了可以致人癡傻的藥物,他加得不多,每天就一點,慢慢的,把原本一個還帶著幾分生氣的美人,變成如今這生不如死的模樣。
她給她吃下的,是解藥,也是毒藥,她可以讓蕭云晗恢復一瞬的清明,然而,這一瞬只是曇花一現,是在藥物強力的刺激下催發的。
這一瞬過后,她便會如同徹底凋零的鮮花,便是他們主母親自來了,估計也束手無策。
不過,秋葉覺得,比起這樣生不如死地活著,還不如轟轟烈烈地死去,死之前能把仇人也拉進地獄,那便是極好的了。
見蕭云晗把藥吞下去后,秋葉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太后娘娘,您要繼續這樣癡傻下去嗎?
您為了那個男人,親手給您的兩個孩兒下毒,看著您十月懷胎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兒就這樣死在您手里,您難道便什么感覺都沒有嗎?
看到那個男人虛情假意,承諾讓您成為這天底下最為尊貴的女人,承諾讓您生下他唯一的、健康的孩兒,然而,最后只是把您鎖在這深宮中不聞不問,甚至,暗中給您下足以讓您癡傻一輩子的藥物,您不恨嗎?
您聽到了嗎?您的兩個孩兒正在地底下哭泣呢,他們說,為什么母后要拋棄他們?為什么親手殺死他們的人,是他們最為信賴的母親。
太后娘娘,是時候醒來了,是時候為您跟您兩個孩兒,討回一個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