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只是頓了一小會兒,劉徐很快又重新不疾不徐地往外頭走。
離那個出口越近,他的手就不自覺地收得越緊,心底竟彌漫起一股他已是很久沒有過的緊張情緒,讓他的手心,不自覺地滲出了一層汗。
這種情緒,即陌生又熟悉,上一次產生這種緊張的情緒,還是他七歲那一年,因為照顧他的侍婢忘了給他送晚膳,他大半夜偷偷到廚房找吃的,不小心撞見了府中一個侍婢跟管家偷情,緊張地縮在桌子底下,生怕被他們發現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時候。
那一次,他最終還是被他們發現了,管家生怕他把這件事捅出去,把他打暈了直接丟進了后廚的井里。
呵,也是老天爺覺得他命不該絕,兩天后,他被人從井里發現時,還剩最后一口氣。
醒過來后,他面無表情地告訴了這兩天都沒發現他失蹤了的阿爹那個侍婢跟管家偷情的事。
他可記得,那個侍婢早已是嫁人了,阿爹就喜歡這種已婚的婦人,這些天正跟她打得火熱。
不出他所料,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侍婢和管家。
自那之后,他就習慣了通過操縱別人的心緒來達成目的,他往往一眼就能看透一個人的**、惶恐和不安,并對那個人的這些消極情緒加以利用。
小時候,他會利用家中仆婢對金錢和權勢的**,引誘從來不把他看在眼里的他們替他做事。
漸漸長大了一些后,他會利用阿爹對女人、寶物和權勢的**,一步一步地引誘阿爹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
還會利用阿兄對他的忌憚和嫉妒,讓他的心性變得越來越偏執狹隘,最終讓自己成了他心里頭最大的一根利刺。
可是,這么多年來,唯有那個女子,他的那些心思在她身上,一次也沒有成功。
她不是沒有弱點,他知道她看重百姓,看重她身邊的人,看重她夫君,看重她孩子……可是她同時又聰慧而冷靜,不管在多絕望的境地下,也不會讓自己失去理智。
這一回,她把她看重的那個嬤嬤抓去,她雖然看似按著他的想法來找他了,乖乖跟著他走了,可是,瞧,她這不是還留著后招嗎?
劉徐忍不住微微低頭,嘴角有些嘲諷地一揚。
他一步一步地往那片光亮走去,外頭是一片詭異的寂靜。
聰明如他,自是早就判斷出了,那女子的后招,很可能就是他想的那個。
其實他在跟她一起過來的一路上,腦中也曾經閃現過這個想法,只是那時候的他,被她難得的乖巧迷了眼睛,也被她無時無刻的譏諷亂了心神,竟是一時忽視了那個想法。
他不由得想起那個女子說的:“劉二郎,我奉勸你一句,缺德事做多了,以后是會下地獄的。”
他從小到大,確實做過不少缺德事,唯獨在她身上,他找回了幾分自己的良心,卸下了自己的一部分心防。
只是如今,他卻很可能會因為這難得的幾分良心下地獄。
世事是多么譏諷啊。
這時候,劉徐已是走到了入口的臺階處,他抬頭看了看外面刺眼的陽光,瞇了瞇眸,最終還是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直到他終于踏上了外頭的土地,看著外面一群身穿銀甲、把整個院子圍得水泄不通、并把他的人都綁了起來的士兵,對站在這群士兵正中間臉色冷凝的陳歌輕笑一聲,眼簾微垂道:“夫人,你到底還要給某多少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