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可以為我檢查一下,我一點事兒都沒。”
聞言,清隴的手覆上韶朔的額頭,運用仙力在他體內檢查了一番,確實沒看出有什么損害。
韶朔笑嘻嘻地說:“你看,沒什么事吧?”
清隴直視他的眼睛,說:“韶朔,你記著,你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訴我。”
韶朔點頭:“我不會瞞著師兄的。”
“那你這魘癥,為什么在太清宮從來都沒有,只是去了一次凌霄宮就有了?”
韶朔被問得一楞,解釋道:“我……我這是幼時留下的毛病,只是恰巧復發了,況且,我在太清宮兩百年,夜里魘沒魘過,師兄你都能知道嗎?”
清隴只好皺著眉,不再追問他。
和韶朔回太清宮的路上,清隴一直沉默不語,韶朔想著法子來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別再糾結于昨晚的事,腦子里卻在想今天醒來看到的清隴那副緊張的樣子,他倒是從來沒在他臉上看到過那樣的神情。
德徽庭里,韶朔坐在書桌旁,翻著詩集,腦海中一直是清隴的臉,他笑的樣子,冷淡的樣子,端正的樣子,還有偶爾也會輕佻的樣子,明明是一張臉,百般模樣,每一種都那么生動明亮。
韶朔的嘴角緩緩勾起。
他抬起頭,就看到對面窗后的清隴,庭中幾樹玉蘭掩映著,倒讓他的身影柔和了幾分,連帶著那常常清淡無欲的一張臉,也顯出了幾分緋色。
韶朔手指夾著詩集的一頁紙,過了許久才瞟了一眼,恰巧看到一句詩——醉折花枝當酒籌。
韶朔細細品味著,突然回憶里有一片旖旎光景,被他記起。
他記得來太清宮之前,因聽神仙們說西王母宮中有好酒,甜口而不醉人,算是仙釀中的珍品,于是他便常去西王母的府上討酒喝,而西王母看他年紀小,總是讓宮人從花園中挖出新釀的酒,給他倒上三杯,復又埋回去,不讓他多喝。
又是一日,韶朔獨自一人騎著赤血寶馬出門游玩,身上穿著銀繡錦衣,胸口上繡的是盤龍團錦,很是雍容尊貴的樣子,他本在彩云間信馬由韁,無意又到了西王母那處,御馬當空,低頭見西王母宮中的后花園花架青藤、綠柳芭蕉,都長得葳蕤燦爛,尤其白玉榻旁一片粉色薔薇,鮮妍得像是天工染過一般。
韶朔向來喜歡艷麗的東西,見這宮中春光燦爛,心情也更加歡快,他下了馬,踏著一簇云兒降下,在花前柳下細細地觀賞著,折了一支花壓在鬢上。
韶朔逛著逛著,覺得口渴,立時想起了西王母的酒,于是他便尋著記憶,在一顆蕉樹下挖出了一壇酒。
在別人的宮中偷偷挖酒,和在自己宮中找酒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韶朔一邊仰頭喝酒,一邊在花間漫步,十分盡興,一壇酒喝得精光。
暖日融融,照得韶朔暈乎乎的,他走到薔薇花叢中的白玉榻前,躺了下去,單手支著頭,醉意朦朧,輕輕晃著腿,仿佛自身都要化成一朵花徜徉春風了。
韶朔正醉酒時,朦朧間見一行仙子端著瓜果酒水,分花拂柳地走過來,為首的那人,一身白色的衣裳,一頭淡紫色的長發披下,額上墜著一顆細細的燦若星辰的紫色魂玉,韶朔盯著他看,仿佛看到了春日里的一抹雪色,灼灼其華,吸引著他的目光轉不開來。
那一行仙娥施然而來,直走到白玉榻前,沒料到韶朔躺在這里,她們面面相覷,又看了一眼為首的那人,方才走上前去扶韶朔。
“小尊主又喝多了。”
“小神君大概不知,這位正是祖龍嫡子,小侯尊主。”
滄浪小神君平靜無波的目光中這才微微露出詫色,大約是驚訝于眼前這個與他一般年紀的少年,竟然是祖龍嫡子的身份,因輩分的關系,他不忘按照天庭的禮度向韶朔行了個禮。
韶朔朦朧間沒聽清他們的談話,只覺得這白衣仙子長得真是好看,讓人想要離得近一點細細的欣賞,他推開扶著他的仙娥,走上前一步,瞬間與清隴離得極近,抓住了他的手腕,粲然一笑,往后一仰,清隴未曾防范,驚訝之際便同他一起,撲倒在薔薇花叢中。
霎時間,飛花揚起,裙袖蹁躚,仙娥們不知韶朔搞的什么名堂,只好齊齊跪下,低下頭不敢窺伺。
韶朔依舊抓著清隴的手腕,滄浪小神君果然好氣度,對著傻醉著的韶朔竟然絲毫不亂,他原本只是隨父君來此拜訪,西王母派人送他到此處賞景,卻被韶朔給欺負了個正著,拉著他“拜倒”在了薔薇花下。
清隴被迫趴在韶朔身上,手腕依舊被抓著,他氣定神閑地看著韶朔,問他:“小尊主還不起嗎?”
韶朔此刻雙頰微紅,醉眼如絲,只顧傻笑,抬手將他壓在鬢角的薔薇花取下,細細地別在清隴的耳邊,手指有意無意地拂過清隴的耳垂,笑容有三分輕浮,學著戲文里的話說:“愿與美人花間載酒,贈花為籌。”
想起了這段往事,韶朔放下書,回過神來,耳朵已浮上緋紅。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