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累月養成的習慣,棱角被磨平之后再想變得鋒利逼人,有些困難。
趙盈設立司隸院,可不是為了替人粉飾太平的。
周衍骨子里的東西都還在,然而他需要時間。
是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五年,這很難說得準。
前世有五軍都督府在他身后為他撐腰,他在朝中都還時常有束手束腳的地方,現在單是一個她和司隸院,周衍能不能把丟掉的東西找回來,趙盈只是在賭——
“為什么不敢呢?”趙盈神采飛揚,揚眉看去,“我要用你,自是信你,你為人處事如何,我也了解過。你做的好,做不好,我給你足夠的時間。
周大人,大道理你該比我懂的多才對。
我給你時間,給你機會,你丟掉的傲骨和鋒芒,你自己去尋回來。”
周衍錯愕:“如果我找不回來呢?”
趙盈倏爾笑了:“等我覺得煩了,覺得你不堪用了,你就離開司隸院。當然,別指望我給你找好去處,你的前途如何,都與我無關。”
“所以我不答應公主,就還能好好做我的順天府推官,答應了公主,倘或公主明日便厭煩了,我豈不是什么都沒有了嗎?”
“周大人這么不自信?”趙盈托腮看過去,目光游移,把他又重新打量了一番,“成了,從今以后你就是司隸院的三品司隸監,榮耀加身,無人敢小覷,你想做的事,能扶持你的,我自然也盡力幫你。
若不成,無非是無官一身輕,不過周大人與我共事一場,等你離開司隸院那日,我也予你黃金千兩,保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周大人,我拿我的司隸院跟你賭,你敢拿你的前程陪我賭這一局嗎?”
激將法并不是對什么人都有用,對周衍這樣的讀書人尤其沒用。
他從不吃人激將這一套。
但是今天,面對十四歲的永嘉公主,他動搖了!
這于趙盈而言,也是一場豪賭。
她設立司隸院不容易,而且朝臣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
三品司隸監,那是她一人之下,可全權負責司隸院大小事宜的。
她若不在,司隸院會不會走偏,其實就在司隸監一人而已……
她說得對。
就算不成,他無非辭官離朝,而趙盈又許他黃金千兩,保他衣食無憂,不必怕妻兒跟著他顛沛流離,居無定所。
一輩子苦熬在順天府,也是窩窩囊囊的過。
與其那樣過一輩子……
“臣陪殿下賭!”
他站起身來,端正一禮,朝著趙盈坐的地方拜下去,大概是為了同趙盈表決心的,直起身來時又補了兩句:“臣若不堪用,為殿下所棄,也沒臉受殿下黃金千兩。”
趙盈說了聲好,一拍桌案,發出一聲悶響來:“我果然沒看錯人,周大人今日所言我記住了!”
宋懷雍一口氣長舒出去,才笑著打發人去催小二上菜:“這樣不就好了,我真是怕你犯犟,脾氣上來別別扭扭不肯答應。既然肯,明日將你的名字補入吏部擬定的名單中去,便萬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