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說不寒而栗,大抵如此。
躺著的那一個,是天子心愛所生下唯一的皇子,他的親姐姐是天子掌珠,如今朝堂上權勢熏天的永嘉公主。
他年僅十二,便已封王。
他的命要是保不住了……這固然是天災,但天子震怒,誰跑得了?
這筆賬恐怕是不會算在常恩王和康寧伯府嫡子頭上,倒霉的只有他們這些微不足道的人!
閔御醫跌跌撞撞沖上前去,哪里還顧什么望聞問切,捉了趙澈的手腕便來切脈。
脈象虛弱無力,但好在還吊著那么一口氣,性命暫且無礙。
他之所以昏迷,大概是山崩時突然被埋在其中,又長時間埋著,才會導致人昏迷不醒,施針下藥,養上幾天就沒有大礙。
難的是,他的那雙腿。
瓢潑大雨沒有一絲停下來的意思,原本就陰郁的天,因趙澈的情形,眾人心頭無不沉悶。
明明能凍死人的天氣里,閔御醫站起身時滿頭冷汗。
趙乃明見狀,越發沉默。
杜知邑側目一眼,會了意,沉聲問刀:“惠王殿下情況如何?”
閔御醫貓著腰,其實根本就不敢看趙乃明和杜知邑,聲音也只是勉強算得上平緩:“性命無礙,但臣看過,惠王殿下一雙腿,血肉模糊,想是被埋在泥石中時,受到了重物砸下,或是馬車的車身上橫梁一類,或是……山上滾落下來的石頭。
此地不宜施救,得先安置了惠王殿下,總要把身上這身臟衣服換下來,臣才好仔細瞧殿下的腿傷……”
他說的委婉,趙乃明卻已經聽見周遭倒吸涼氣的聲音。
他頭也不回叫那衛隊長:“距離驛站有多遠?”
“還有二十多里路程,現在雨勢這樣大,惠王殿下又有傷在身,趕路急不得,馬車不能顛簸奔跑,若要到驛館,恐怕得到后半夜了。”
閔御醫這會兒倒機靈,立時就把話接了過來:“這是不成的。惠王殿下眼下是性命無礙,只是有些發熱,可要是耽擱太久,腿傷發作起來,是能要人命的。”
他需要安靜,干凈的地方給趙澈看傷,施針,但來不及等到后半夜趕到驛館中去。
離京時隨行是帶了軍帳的,以備不時之需。
趙乃明當機立斷,吩咐下去,令眾人于官道旁安營扎寨。
此地不安全,所有人都知道,剛剛發生過一場山崩,雨一直在下,誰知道會不會再來一次。
衛隊長有心勸,但形勢所迫,趙澈的傷顯然更要緊。
杜知邑眼珠滾了下:“先把惠王殿下挪到王爺的馬車上,閔御醫先施針,穩住殿下情況。
往前三里地,我依稀記得那里山勢低矮,相對來說算是安全些的,對嗎?”
衛隊長腦子轉得快,忙不迭點頭,連連說對。
趙乃明神色陰沉,莫名瞥去一眼,眼神更是晦澀難懂。
杜知邑看他一眼,旋即別開眼再不看,反手在自己鼻尖上摸了一把。
趙乃明瞇眼。
心虛什么?
做都做成了。
他沉聲:“就按杜大人的意思,吩咐馬車慢行,別弄傷了三郎。”
交代完,轉過頭又去看閔御醫:“在馬車上能給三郎施針嗎?你可想清楚了,那是大齊惠王。”
閔御醫正要說能,被他嚇了這樣一句,又吞吞吐吐咽口水,好半晌才重重點頭:“臣曉得,臣曉得厲害,萬死不敢拿殿下貴體開玩笑,王爺放心,王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