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共就這么三里地,欽差衛隊卻足足走了快半個時辰。
慢慢悠悠離開最危險的地帶不說,到了地勢略見平坦,稍稍安全之處,又要安營扎寨,還得費些工夫。
好在衛隊長算是有眼色更知輕重的人,官道左側旁大片空地上,隨行衛隊圍成一個圈,團團把守起來,正中略靠后一些的位置上,先起了極大的帥帳。
此處就臨溪,要打水燒水也方便。
眾人又輕手輕腳挪了趙澈到帳中去,隨行其實還有四五個御醫,不過在御醫院中更是不入流,不過是給閔廣護打打下手而已。
趙乃明和杜知邑沒有跟進帳中,二人表面上都急切,對趙澈傷情關切的不得了,可事實如何,心照不宣唄。
要是可以的話,他兩個恨不得坐于溪邊,觀魚戲水,對飲一壺。
不過杜知邑心也沒那么大,想來趙乃明現在是沒有這個心思的。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安營扎寨的帳都已搭起,衛隊長也來請了三五趟,畢竟天寒地凍,他二人等在趙澈帳外總不是個事兒。
然則趙乃明不走,杜知邑也只好陪他一起站著等。
足足一個半時辰,閔廣護才面色發白從帳中走出來。
人稍稍靠近一些,趙乃明都還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心頭涌起厭惡,趙乃明皺著眉不動聲色退了半步。
杜知邑是唯恐人的情緒達到極致時一發不可收拾,是以也不動聲色攔上去半步,長臂一撈,正好抓在閔廣護左臂上,阻斷了他繼續靠上來的腳步:“惠王情況怎么樣?”
閔廣護弓著腰行了個禮,禮算不上多周正,只是眼下眾人也顧不上這個。
只見他連連搖頭:“和臣之前的判斷差不多,殿下的左腿傷的嚴重,自膝蓋一下骨頭多處碎裂,的確是被砸的。
現在臣替殿下清理干凈血跡之后,都能瞧見翻露出來的白骨……”
趙乃明聞言掩唇,愈發別開臉去。
杜知邑見狀咳嗽一聲:“細枝末節就不要講了,你只說結果如何?不要叫王爺跟著著急。”
他們都是金尊玉貴的世家高門郎君,哪里聽得了這個。
方才一路趕路而來,馬車內充斥著的全是血腥味,那常恩王爺眉心蹙攏,就沒有一刻舒展開的。
閔廣護忙就轉了話鋒:“不會危及性命,但今后總是要落下個……殘缺了。
臣盡力而為,保住惠王殿下這條腿,可要讓傷處復原如初,臣實在是做不到。
恐怕惠王殿下下半輩子……”
殘疾二字,他始終沒敢直接說出口。
趙乃明和杜知邑都明白,也不為難他。
杜知邑回頭去看,趙乃明的視線落在遠方,誰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
閔廣護瞧著杜知邑還算是好說話,又覺得趙乃明平日看著那樣好脾氣的一個人,可要真的拿喬起來,最嚇人的還是他啊。
于是又把求救求解圍的目光轉投向杜知邑。
杜知邑對他這種人從來也沒什么好感,不過這件事怎么說也是因他們而起,閔廣護的確是無辜受牽連,跟著提心吊膽一場。
別說眼下他對于趙澈那條受傷的腿束手無策了,他就是能保趙澈那條腿恢復如初,這一路回京也免不了懸著心,要擔心自己回京之后受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