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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安回京了。
那已經到了三月初六,距離杜知邑最后一次送消息入京已經過去了四天。
趙盈算過日子,按杜知邑所說,他們欽差一行人,大約是要到三月中旬抵京。
如此說來,趙乃明和杜知邑是真的竭盡全力在拖延回京之期了。
宋太后的喪儀已經全部料理完畢,都送入景陵合棺了,趙澈這個做孫子的還沒返京,將來真要算起來,總能給他扣上一頂不孝的帽子。
刑部從嚴崇之死后,因吏部提議調宋子安回京認尚書,部中一概事務都暫交刑部侍郎打點料理。
宋子安是在卯時末刻入的城,一人一馬,先行而來。
入城后又沒急著回國公府,反倒直奔刑部衙門而去。
一直到辰時初,他走馬上任,誰都沒知會——他手上有圣旨,還有吏部派到揚州府的調令。
本來按照正常流程,他該到吏部去報道,然后入宮去叩謝圣恩,天子如果再給他個恩典,會準他三日假,叫他先在家中與父母兄弟團聚,三日后再到刑部上任。
但他偏偏不。
刑部侍郎梁伍士是滿臉不服氣從位置上退下來的,宋子安知道他背后是什么人,橫了他一眼,索性就挑明了說:“梁侍郎有什么可不服氣的呢?我的尚書是皇上欽點的,梁侍郎再有不服,那就是怨懟今上了,認為我是憑借國公府的出身,才讓皇上高看我一眼,從而擠了你下去,是這個意思?”
怨懟天子?
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梁伍士咬牙切齒,緩了半天,也意識到宋子安是打算拿他做筏子來立威,方才的確是他魯莽沖動了,乍然見宋子安拿著吏部調令只身而來,那么的耀武揚威,他的確氣血上涌。
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天子欽點,什么國公府嫡子這些。
現下被宋子安這么一點,他才陡然心驚:“下官不敢。”
立威是要立威的,當也不能把原先供職的人給得罪透。
他畢竟初來乍到,確實還有很多事要仰仗底下的人,差不多是個意思就行了。
于是宋子安點著桌案說無妨:“咱們私下里都不打緊,我這人好說話的很,素來也沒有什么官架子,非要拘著底下人如何如何。
今日也只算是提醒梁侍郎吧,免得出了刑部大門,見了外面的人,還把這些情緒掛在臉上,給有心人看見,傳到皇上耳朵里,那的確不太好收場。”
他既會做人,更會做官。
一番話端的是寬嚴并濟,恩威并施,倒叫梁伍士鬢邊盜出一層的冷汗來。
這頭梁伍士還沒再接話,那邊宋子安已經又開了口:“本官回京,方提調刑部事務,眼下有件最要緊的案子,是先前姜大人首告安王勾結福建貪墨的那件案子,對嗎?”
梁伍士并沒有點頭說是,反而糾正他:“大人,那不是姜尚書首告,那是——”
“知道,安王從前近身服侍的小太監首告的,不過人不是找上姜大人告發的嗎?姜大人于太極殿上御前告發安王,那怎么不算姜大人首告?”
宋子安肅著臉,端的是一本正經。
這話確實把梁伍士給倒噎住。
宋子安才不動聲色嗤笑一聲:“這案子現在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