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自請和離的奏本是宋子安代他呈送御前的,就在次日太極殿大朝會上。
大朝會本一月一次而已,最早是先帝在時定下的規矩,每個月大朝會的日子外阜的知府、總兵都可以無詔進京,御前回話。
后來到了昭寧帝,他實在是不如先帝的仁德,真敢回京來告御狀的沒幾個,但規矩總是先帝定下的,是以也就保留了。
如今朝廷的大朝會也成了尋常朝會無異之事,不過眾人打打嘴仗,看得上的多說幾句拉攏一番,看不上的含沙射影吵兩句嘴,天子端坐高臺上,就冷眼看著底下菜市場一樣的熱鬧。
不過近來朝廷的熱鬧都匯聚在了趙清一個人身上。
姜承德今天還沒來得及開口要接著攀咬趙清,宋子安已經將趙清的奏本呈上。
自請和離啊。
他反倒不太好上前去落井下石。
連昭寧帝神色都沉郁下去。
孫符自宋子安手中接了奏本過去,昭寧帝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徑直沉聲問宋子安:“怎么回事?他怎么跟你說的?”
倒像是家長里短的問話。
宋子安掖著手:“王爺昨日把臣叫到牢中去,說他已在刑部大牢關押半月之久,皇上未曾開恩放他出刑部,他想來恐怕不好。
這些日子王妃總想到牢里去看一看王爺,也送了不少吃的用的進去,臣……臣看王妃實在可憐,也幫著給王爺帶過幾句話。
王爺知道王妃近來在外奔波,為他操碎了心,深以為王妃辛苦,實在是受他牽連。
王爺想說的話,都在奏本上……”
昭寧帝還是悶聲:“朕在問你。”
宋子安不動聲色朝趙盈瞥去一眼,見她幾不可見點了下頭,才心里有數,稍稍安定,繼續又說:“王爺說在涼州的時候,他未曾善待王妃,為他做過的那些糊涂事,叫王妃成了涼州官眷眼中的笑話。
王妃本是出身高門的貴女,這一向全是被他給連累的。
當日匆匆成婚,也是為……為孔家之故。
如今回京為太后奔喪,又遇上他這件案子。
王妃跟著他,沒享過幾天的福,他也不愿看王妃操勞,為夫妻二字,要困坐一生。
皇上賜婚,本是天恩浩蕩,是王爺自己沒福氣,辜負了皇上的恩典,也受不起王妃這樣的好,故而自請與王妃和離,今后各自嫁娶,便不相干,且請皇上格外開恩旨,準王妃不必遣返原籍,許她自由之身……”
他話到后來,聲音弱了下,耳邊還能聽到身邊的議論聲。
聲音不大,是怕天子聽了去。
宋子安因垂首,是以唇角上揚也并不怕,更像是譏諷笑意:“臣以為,王爺此舉雖辜負了皇上當日賜婚的恩典,但實在不能不叫人感動,臣之所以為王爺代呈這道奏本,也正是因為感動二字。
臣在朝為官,本不該以私心處事,然世上無情之人太多,有心太過難得。
王爺的案子還未結,是否有大罪過無人可定,臣以為王爺還是親王之尊,能為王妃考量至此,實在難得。”
他就為難得二字,是因為情之一字,倒把自己摘的干干凈凈。
安王要和離,離的是昭寧帝欽賜的婚事,他的案子本來就在天子許與不許之間,他還敢上這樣的奏本。
到底是對王妃太情深,還是因為別的什么,這就沒人知道了。
及至散朝,昭寧帝臉色都不大好看。
他回清寧殿,誰也沒有叫,只吩咐孫符去傳了曹惟生入清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