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說趙清病怏怏的身子骨,指不定哪天就撒手去了,到時候那東宮太子的位置還不是趙澄囊中之物。
諸如此類的話傳了有小半年,無人約束,再后來,昭寧帝傳召姜承德入了一次清寧殿,那場風波悄無聲息就平了過去。
內情究竟如何,時至今日,已無人說得清,昭寧帝是不是真正做到了心中有數,曹惟生也不可能在數年之后再去揣測。
不過如今提起這個話,倒不是為了叫昭寧帝生出什么猜疑之心。
反正他說的也是事實。
鋒芒畢露,這既是趙澄的短處,也確然是他的優勢。
姜承德就是敢這么明著支持他奪嫡,從不藏著掖著,旁人又能把他們怎么樣?
昭寧帝失笑搖頭:“老師這話說的,有點意思。”
這就是有些不大高興了。
曹惟生就沒有再敢提這茬,揭了過去:“至于惠王殿下——殿下年紀尚小,仍舊可塑,且殿下素日里少言,實則是城府頗深,好些事不過藏在心里罷了。
皇上偏寵永嘉公主,但事實上公主和惠王殿下自幼是無人照拂的,公主倒還好些,從小獨居上陽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惠王殿下,只怕就不是這樣的光景了。”
他的意思昭寧帝明白,點了點頭:“算是寄人籬下吧,劉氏待他談不上有幾分真心,利用倒更多些。
從前朕也無意插手這些事,男孩子,總是要胡打海摔的長一場,等到長大了,才能有真本事,難不成要憑朕護著他們一輩子嗎?
永嘉是公主,是女孩兒,自然不同。”
不同個屁。
曹惟生還是沒忍住在心里罵了兩句。
那就是宋貴嬪不在了,要是還在,有她護著惠王,天子還不把這個兒子當眼珠子一樣看待,豈會任由這些人揉搓他?
真把他扔到兄弟堆里去廝殺一場,宋貴嬪見了還不心疼死,到天子跟前掉兩滴淚,皇上就什么也記不起了。
現在當然是這么說了。
曹惟生面上應承著:“所以老臣說,是各有各的好處。
只是老臣實在不明白,皇上如今心里究竟是怎么想。
東宮儲君,國之根本,老臣以為,此事并非圣心獨裁之事。
安王的案子一拖再拖,自他回京奔喪,被宋尚書拿入刑部大牢至今,這也有大半個月過去,皇上的態度是并不明確的。
現在看來,皇上其實早有了決斷,只是一直未曾在姜尚書等人面前表現出來而已——皇上是不想有人私下里給安王傳遞任何消息?”
昭寧帝面上笑意更濃:“老師又說對了。”
·
安王成婚尚不足半年時間,天子一道恩旨,準他所請,許他與王妃和離,且又格外開恩,許王氏自由之身,不必遣回原籍去。
和離的圣旨派下來那天,王氏于安王府中喜極而泣。
她早就等著跟趙清和離,行李細軟一應竟全都是收拾好了的,當天就搬出了安王府。
太原王氏家大業大,在京中也是有些產業的,留了人在京中打點,和離之事王氏不敢瞞著家里,也早寫過家書,那封家書還是她求到趙盈跟前,托趙盈代為急送至太原府,交到她父親手上去。
而趙乃明欽差一行,就是在王氏搬離安王府那個時候,浩浩蕩蕩的入了城。
欽差行駕自安華門入城,趙乃明與杜知邑一人一馬,叫圍觀的百姓挪不開眼,但獨不見惠王趙澈身影。
兩側百姓交頭接耳,一面議論著趙乃明與杜知邑何等風采不俗,一面又念叨起趙澈來。
“到底是皇上親生的皇子,縱然都是親王之尊,派頭也要更大一些,這欽差返京,偏就只有惠王殿下乘馬車而來,你瞧,常恩王爺還要打馬行在前頭。”
“聽說當初欽差離京往福建那會兒,皇上的圣旨是要常恩王爺為主事之人的,惠王殿下這樣,豈不是僭越大不敬?”
“什么大不敬,人家是皇子,是貴嬪娘娘生的皇子。”一旁圓臉大肚子的男人啐了兩口,一口朝著說話人的方向,一口是朝著車隊行進的方向。
高頭大馬走在前頭,距離身后馬車有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