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冽對《大齊律》自然沒有梁安定那么熟,可見梁安定這樣為難的神色,也猜到幾分:“所以似柳氏這等惡人,便沒有律法可以治她的罪,是這個意思嗎?”
梁安定鬢邊幾乎盜出一層冷汗來。
徐冽的語氣實在是太差了。
果然徐冽冷嗤一聲:“胡征是為國捐軀,梁大人總要承認吧?”
“這是自然的。”梁安定忙不迭接過來,“所有戰死沙場的將士們,皆是為國捐軀,為守南境一方安寧而獻出了年輕的生命的!”
“梁大人這話說的很對。”徐冽抬頭看過去,“也就是說,沒有將士們在前線浴血奮戰,奮勇殺敵,梁大人今日也未必能夠安然的坐在這知府衙門里,好好做你的定安知府,對嗎?梁大人。”
徐冽是來施壓的。
這一位,同秦將軍比起來,可太不一樣了。
這生來就是個離經叛道的主兒。
什么中正清直,他好似做事全憑心意。
如果律法沒有可以治柳氏之罪的條文,那便想也要想出一條來。
其實也不是全然沒有。
胡征尸骨未寒,柳氏是新喪。
她新喪期間,卷著夫家的銀錢跑路,抓回來,自然也是要重責的。
只是要看徐冽究竟想怎么責,怎么罰了。
梁安定心下猶豫了一瞬,眼神是有些飄忽不定,帶著些許閃躲的:“其實按照《大齊律》,柳氏新喪,不為夫守喪期,攜胡家銀錢跑路,如若捉拿歸案,當杖三十,投入獄中,關押一月,且胡家的財產,從此與她無關。
可要說……要說再重的責罰……譬如要她性命一類……”
徐冽冷冷瞥去一眼:“梁大人是定安知府,民情民案,當然是梁大人做主。
胡姑娘可憐,我在京城時,殿下常與我說起,天下可憐人多,能幫一把的,便盡量幫上一把,全當是積德行善,給自己積攢福報。
我是戰場殺伐的人,這雙手本來就沾滿了鮮血,那雖都算不得是無辜之人,可這一輩子,殺孽甚重。
如今遇上胡姑娘這樣的不平之事,不過為了給自己積些福德,才帶她到知府衙門走這一趟。
至于涉案人犯該如何定罪處罰,我是無權過問且干涉的。
只是有一樣——胡姑娘年紀輕輕,無父無母,長兄戰死,柳氏既然是個難纏的,只恐怕捉拿歸案,一番責罰過后,她懷恨在心,要報復胡姑娘,這又該如何處置?”
徐冽口中所說的殿下,是現在正如日中天的永嘉公主趙盈,而非先前他所追隨的那位燕王殿下。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就即便是燕王殿下,他一個四品知府,也是得罪不起的。
徐冽這人,真是不好打交道。
半真半假,虛虛實實,他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卻全都是警告。
梁安定想了想:“這個徐將軍放心,這案子府衙既然受理,便會一管到底,不會叫胡姑娘再平白受了委屈的。”
原本事情到此也就了結了的。
徐冽替人出頭,卻也不是要一管到底的主兒,找著了管事的人,能幫胡媛料理好后面的事情,他便要抽身而退。
然而他臨要走,梁安定揚聲又叫住了他。
徐冽回頭看他:“梁大人還有事?”
“是有一件閑事,想著說給將軍聽一聽。”
徐冽瞇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