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椅子,唐朝旁若無人坐下,拿來壓在杯盤底下的餐巾,擦拭掉手背指骨關節血跡,扔掉。做完這一切后,方才對著這張處于角落位置桌子的主人,一個著深色呢子大衣,灰白頭發,整體精神狀態瞧來保養得還不錯的老人,點了點頭,以示招呼。
從周遭格局來看,這明顯是間小酒吧,沒有放類似于雷鬼、鄉村等流派音樂,氣氛營造的相當一般,當然也許是和位于城郊偏僻地帶的地理位置更有關系,總之,眼下并沒有什么客人。
哦,現如今大廳四處歪歪斜斜橫躺在地,不住痛苦哼哼的數道身影,他們的身份并不是客人。后廚通道口那里有兩名遲來一步的大漢,神情怔怔的看著狼藉大廳,落難同伴,不遠處地上一把大幅度扭曲的霰彈槍槍管……視線頓時為之駭然緊縮,匆匆腳步也不免踟躕猶豫起來。
啪,清脆響指,打破此間死寂氛圍。唐朝半轉身看向門口附近吧臺,“一杯湯力水,謝謝。”
年輕酒保恍若未聞,深吸了口氣,雙手自然下垂,胳膊肘以下部位掩藏于木質吧臺后方,探詢目光望向唐朝對面的老人。
后者微微頷首,隨即視線重新落回眼前這個不速之客身上,實際上自方才動手開始他的目光就沒有移開過,這過程里神情幾經變幻,唯獨不見畏懼恐慌,哪怕他的保鏢被三下五除二干脆撂倒在地……活到這歲數,人類該有的情緒自然都有,但懼怕的東西確實不會太多,嘴唇微動:“你破壞了規矩。”
唐朝笑了笑:“為什么不可以是尋仇呢?”
老人不在意搖頭:“年紀大了,腦子也越來越糊涂,但我眼睛沒瞎。”言外之意,便是確認了唐朝殺手的身份。
唐朝也不覺意外,同類之間的感知總是敏銳的,眼前這老人雖不是殺手,這從那時不時哆嗦根本拿不穩槍械的手掌就能看出來,但卻是實打實的業內中人,性質類似于中介,只是相比起網絡上那幾個大型暗網平臺,這種中介的規模較小,且往往有著極其濃厚的地域色彩,說白了就是只做家門口生意。
“抱歉,我無意破壞這里的規矩,但有人先行打破了我的旅行計劃,拎著桿狙擊槍蹲在窗外擾人清夢,所以……”唐朝作無奈攤手狀。
業內確實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便是買賣雙方恩怨不牽扯中介平臺,冤有頭債有主嘛。當然這是指一般情況下,也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正常時候。若是特殊情況,那就不好說了,畢竟混這行業的鮮少有把規矩放在眼里的……
說話間年輕酒保端來托盤,放下湯力水,一種汽水類的氣泡飲料,帶有天然的植物性苦味,一般被用來與烈酒調配成各種雞尾酒。手指沿著杯口劃了一圈,端起靠近鼻端,輕嗅微頓,搖頭笑了笑,隨手放下,
“手藝有點糙啊伙計。”淡淡嗓音里,酒保右手瞬間探向腰后,唐朝背對著恍若未見,“看在你只是想放倒而不是直接毒殺的份上,換一杯怎么樣?”
年輕酒保身軀微僵,禁不住望向老人,后者眼皮未掀,平靜搖頭,“別丟人了,拿回去。”年輕酒保聞言稍稍躬身,一言不發,端起水杯轉身即走。
一點小插曲,誰也沒放在心上。待到第二杯正常的湯力水送來,唐朝翻開手掌,丟出兩張卡片落在桌上。
一張是身份證件,照片是個面容略顯陰鷲的中年男子,名字叫泰勒-麥爾斯。另外一張則是名片模樣的東西,黑底暗紋,設計得頗為簡潔,內容更是干脆到一塌糊涂,沒有署名、沒有頭銜,只印了幾個阿拉伯數字,明顯的轉接號碼。
卻引得面前平靜老人瞳孔大幅度緊縮,臉頰上的老人斑抽了抽。“我需要一個名字,僅此而已,考慮一下吧。”說完唐朝端起湯力水,移開目光,饒有興致的打量起酒吧內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