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之人追求著彈指間灰飛煙滅,渴望著日月星辰,然而歲月無聲,那些躊躇滿志的抱負、那些鮮衣怒馬的意氣,都在混沌里黯然失色。
移過的山,又起了。
平過的海,再生了。
劍意游走,春華如逝。
眼前五光十色的萬物重歸于混沌。
程寰睜開眼來,看見了漆黑的一片。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再逗留。
程寰收了劍,信步踏入混沌之中。
奇妙的是,她每走一步,混沌就會散去幾分。
程寰的腳下,很快走出了一條蜿蜒的小路。
不知又走了多久,程寰終于走到了盡頭。
盡頭處,是一條喧聲如雷的瀑布,似乎是蒼穹奔瀉而下,激起千波萬浪,如萬馬奔騰。
飛瀑撞在漆黑的古石上,濺得霧氣四散。
然而在這聲勢如虹的怒吼聲中,一個穿著蒼藍錦袍的男子正背對著程寰坐在飛瀑形成的河邊。
黑發不扎不束,手邊是一個竹編的魚簍,魚簍旁有一壺酒。
他沒有轉身,卻已然察覺到程寰的到來。
“這么多年來,小家伙,你還是第一個找到我的。”
男子說話的聲音不輕不重,但有種云遮霧繞的感覺。
“前輩是……黑塔的主人?”程寰問道。
男子卻不答。
他握著魚竿的手突然忘上后方一提,一條肥碩的魚就被他釣了起來,扔到魚簍里。
男子站起身,提起魚簍,將魚竿別在腰間,另一只手勾過酒壺,就著拿酒的姿勢,背對著程寰揮了揮手。
“想知道的話,就來黑塔的第九層找我。”
他走得并不快,可程寰只覺得自己一晃神,已經見不到人。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程寰的肩膀。
程寰好似被人從這場光怪陸離的夢里抓了出來。
她睜開眼,魏知正垂眸看著他。
程寰沒有注意到她此刻的眼神完全沒有焦點,只虛虛地落在半空。
魏知大氣也不敢出。
他從來沒有見過程寰這種樣子。
修道之人悟道時往往會入定。
魏知不知道程寰入定時看見了什么,只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喚她:“師父?”
程寰聽到他的聲音,視線飄了幾下,最后落在魏知的臉上。
她想起自己在入定時經歷的漫長歲月,只覺得身心俱疲。
程寰有些艱難地抬起手。
魏知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還是下意識地握住了她。
下一瞬,程寰順著手抱了過來。
魏知頓時僵成了一根硬邦邦的木頭柱子。
良久,魏知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一只手想要去拍程寰的背,又唯恐逾矩,最終只是虛虛的懸在程寰的后背上,竭力鎮定地開口:“師父怎么了?”
程寰搖搖頭。
或許是魏知身上的溫度太過熾熱,她有些冰冷的手腳漸漸暖和過來。
程寰借著魏知的手站起身,緩緩說道:“我知道如何破陣了。”
魏知:“???”
她說話的神情實在太過平靜,以至于塔靈都沒有很快反應過來。
他只是懶洋洋地道:“能入定也是你的機緣,不過要破陣的話,憑你還是——”
塔靈的話一頓。
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尖,從石頭上一下子蹦到程寰面前,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