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祖母大長公主有句話說的很對,如今重要的是活下來的人,她不得不為白家長遠而謀劃算計。
前世蕭容衍如何拿下大魏國,她不曾忘,忠于大魏的丞相公孫一家被連根拔起,一夜雞犬不留。
論起陰謀毒辣之手段,蕭容衍堪稱行家里手。與這樣智謀無雙,又冷酷無情的人交手,若在白家鼎盛之時,白卿言還敢一博。
可如她今并無可與蕭容衍抗衡的實力,亦沒有這個自信在與他博弈較量中,護白家毫發無傷。
此時的白家需要蟄伏,需要時間經營運籌,而非和人勾心斗角。
既如此,那便不必將在此時,將彼此至于對立面。
至少不要在白家大難未平安渡過之前,就讓這位大燕攝政王蕭容衍認為……白家愚忠晉國,哪怕僅剩女眷,亦要誓死擁護晉國,擁護林氏皇權。
如此,心中尚存良善的蕭容衍,才不會在今時今日便徹底至白家于死地。
蕭容衍是絕頂聰明的人,故能將白卿言話里的意思,且聽得明明白白。
他含笑倒了白卿言面前那杯溫涼的茶水,重新拎起爐上茶壺,替白卿言斟了一杯:“白大姑娘的意思,是至于究竟最后誰問鼎江山,白家并不在意。”
白卿言早已知他身份,話又說得如此明白,他也便不繞彎子了。
她視線掃過拿杯熱氣蒸騰的茶水,眉目平和從容,言辭斬釘截鐵:“卿言有幸生于鎮國公府這樣從不輕看女子之家,少時隨關雍崇老先生讀過圣賢書,亦隨祖父征戰過沙場。雖愚鈍,也知……唯有天下一統,方能還百姓萬世太平。”
她知道蕭容衍有這樣的雄心抱負,將來亦有這樣的能耐。
白家不過是萬古長時中的蜉蝣罷了,何必做那螳臂擋車的愚蠢之事。
蕭容衍心底震了震,眼底如藏了一泓幽遠深泉,她才多大啊,竟能以如此沉靜從容之態說出唯有天下一統,方能還百姓萬世太平這樣的話來?
這些年蕭容衍為了大燕四處奔走,西涼、大魏、大晉這三大強國的國君他都見過,他們雄踞一方每每說什么天下太平,卻都參不透其中道理。
就連他也是奔走列國多年之后,才有此悟。
他一時間竟有些看不透眼前這位……看似性情溫和卻堅毅磊落的女子。
是白家巨變讓她失了對晉國的忠心?還是她的心胸格局本就如此廣大?
想起這位大姑娘勸秦朗自請去世子位時,大破大立的膽識氣魄!滿江樓前料理那個庶子時,凌霜傲雪之姿!宮殿之上更是傲骨嶙嶙,滿腔的愛民之心,通身正氣浩然。
蕭容衍相信,白卿言屬后者。
這白大姑娘的通透和睿智,是可以模糊她年歲與性別的,與她相對而坐……蕭容衍萌生的不是莫欺少年郎之感慨,而是發自內心的敬佩與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