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繡將手中暖爐遞給青書,囑咐青書就在外面候著,自己進了屋。
春桃為白錦繡盛了一碗小米粥,便退出上房,讓姐妹倆安靜用膳。
她見白錦繡愁眉不展,捏著筷子遲遲沒有下箸,問:“擔心秦朗?”
“長姐,大理寺卿呂晉與我們白家并無交情,如今我白家更是男兒無存,呂晉此人風評雖好可人心隔肚皮……會幫秦朗嗎?”白錦繡眉頭緊皺,側身看向白卿言。
“往日里,我們身處后宅不知前朝事,你會擔憂實屬正常。”她擱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唇,柔聲細語同白錦繡慢慢分析,“這幾年朝臣在儲位之爭上多偏向皇后嫡出的信王,信王可謂炙手可熱,甚至可以說若無南疆之事,按照之前形勢……將來問鼎大位的多半是信王!朝中那些會審時度勢的大臣紛紛追隨,可這位大理寺卿呂晉卻始終中立不參與其中,且幾次信王之人犯在他手里,他都鐵面無私毫不容情,原因無非有四。”
“一,此人心中尚存氣節。二,此人或許心中另有明主。三,此人深諳純臣方為官場立身之道。四,此人無進取上進之心。”
白錦繡放下手中筷子,點了點頭,道:“可若無進取上進之心,何以短短數年晉升大理寺卿?”
她頷首:“先說其一,若這呂晉是心有氣節,他便是看在白家忠義男兒為護國護民馬革裹尸的份兒上,也會護上一護白家的女婿!若是其二,在呂晉心中……名正言順炙手可熱的嫡子信王不是明主,那……要么呂晉利欲之心極大,要的是從龍之功!這樣的利欲小人,看在祖母大長公主的份兒上,也會愿意賣國公府一個人情!要么他輕蔑信王的品格,這樣的人心中必有氣節。”
“若他深諳純臣之道,便不能參與黨爭,不能參與到奪嫡中去。如今信王雖然被貶為庶民,可信王府上幕僚誰愿意同信王這條大船一起沉了?那些幕僚定是想盡了在糧草之事上推敲做文章,企圖為信王翻身,你說呂晉會甘愿成為信王手中的刀刃嗎?”
白錦繡認真聽完白卿言為她掰開揉碎的分析,一臉恍然,心中大駭:“長姐,竟將人心算得如此細致。”
廊廡里掛著的素白燈籠與素縞翻飛,屋內罩著雕花銅罩的火盆中……炭火忽明忽暗燒得極旺,可卻安靜的針落可聞。
她緊緊握住白錦繡的手,低聲叮嚀:“這披了一層繁華外衣的大都城,其實與南疆戰場并無不同!那里是真刀真槍,血戰肉搏,刀槍箭雨中,僅有一腔孤勇者死,有勇有謀者贏!大都城內是陰謀詭計,爾虞我詐,被這繁華迷眼,醉生夢死者亡,能算無遺漏,善斷人心者勝。錦繡……你留于大都,必定比我和三妹都難!”
自得知祖父、父親、叔伯和眾兄弟身死南疆之后,白錦繡頭一次清清楚楚明了的感知到……從今往后無人再護著她們,嬌慣她們了。
以前有親長兄弟在,何須長姐如此精于心計?!
長姐字字句句沒有說她錯,可她已深知自己錯在哪里……
那日長姐教訓小四,已經說了白家如夜半臨淵,她卻沒有將此話深刻至骨髓。
不是長姐算得太過細致,而是她想得太過膚淺。
今時今日,何止是沒有余地容得小四率性而為,也沒有余地容得她如以前那般疏懶……遇事不肯極盡費神的反復思量,得過且過。
如今長姐還在大都……往后可就只剩她一人了。
白錦繡口中如同咬了酸杏一般,她起身對白卿言行禮:“今日是錦繡……想得淺了!日后定不再犯,長姐放心!”
“好了,用膳吧!”她伸手拉著白錦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