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業明顯不相信吳良的話,皺著眉頭說道,“一般人不可能有這樣的見識,若閣下只是略知一二的話,那我豈不就是一竅不通了么?”
“孫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我也只是多了一些見識罷了,不瞞孫先生說,我雖能看出此物的用途,但卻沒有本事將其制作出來,因此我就是個外行,充其量只能算是紙上談兵。”
吳良微微搖頭,接著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望向孫業問道,“說起來,孫先生乃是這方面的專才,就算此前沒有見過這種戰車,如今觀摩一番之后應該也能繪出制造圖紙,不差分毫的將其中精髓全部復制出來吧?”
“這……”
孫業被問的一愣,又向“臨沖呂公車”望了一眼才道,“若這戰車制造時不需要祖師爺的獨門術法加持,我倒是可以一試,想來應該不太難。”
“那就有勞孫先生了。”
吳良面色一喜,當即回頭對于吉說道,“老先生,還不快取一塊絹布出來,請孫先生為我們繪制這種戰車的制造圖紙?”
“來嘍!”
于吉麻溜跑了過來,為孫業奉上絹布的同時,連瓬人軍入墓時常用到的炭筆都一起塞進了孫業手中。
“?”
孫業再次愣住,顯然有點摸不清吳良的套路。
“孫先生勿慮,我對工匠祖師公輸班亦是發自內心的敬佩與尊重。”
吳良笑呵呵的說道,“若非發現此前已經有歹人進過公輸冢,恐怕他老人家已經受到了侵害,這陵墓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進的,你盡管放心,一旦確認公輸班他老人家安然無恙,我們便立刻退去,絕不破壞一草一木,不過話說回來……我們既然進都已經進來了,像他老人家學上一兩門手藝不算過分吧?我想他老人家當初設計制造這些東西的初心,也是為了造福世人吧,而我們要做的,便是盡一切可能令他老人家設計制造的這些東西重現于世,令世人為之嘆服傾倒,而不是教他的作品永遠埋沒下去,在歷史的洪流中慢慢被世人遺忘,這樣才算沒有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說的這些大道理我不是太明白,不過作為一個匠師傳人,我最歡喜的事情就是自己制造出來的東西被人們重用,充分發揮出應有的功效,倘若只能放在角落里吃灰,那便說明我做出來的東西不過是一件失敗之作,不值一提。”
聽了吳良的話,孫業竟也發出一通感慨,最終點頭道,“好吧,若只是需要我助你繪制圖紙的話,我照辦便是,不過也請記得你的承諾,一旦確認祖師爺安然無恙,你們便要立刻退去,絕不允許破壞冢中的一草一木。”
“這是自然,我們又不是盜墓賊。”
吳良勾起嘴角笑道。
這下回去又有東西向曹老板可以交差了。
接下來曹老板的主要目標便是擴張地盤,而擴張地盤便不可避免的需要攻打城池,這時候若是為曹老板獻上一份極為詳盡的“臨沖呂公車”制造圖紙,自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攻城略地的難度,自然又是大功一件。
與之相比,黃金雖然直接關系到糧餉的問題,但隨著連年戰亂導致社會生產力下降,這個時代已經出現了極為嚴重的通貨膨脹,就連黃金的購買力也在不斷下降。
再加上吳良已經在雍丘搞了一個“屯田制”試點,還有“曹氏鹽行”的收入作為輔佐,預計最多半年便會顯現出成效,到時候只要曹老板在地盤穩固的情況下大規模實施“屯田制”,黃金就顯得沒有之前那么重要了。
相反。
像“臨沖呂公車”這種能夠直接左右戰局的戰術型器械,將會很快顯現出功效,使曹老板以更快的速度擴張與鞏固自己的勢力范圍。
以吳良對曹老板的了解,假如要讓他在“萬斤黃金”與“臨沖呂公車制造圖紙”中只選一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后者。
畢竟糧餉是可再生資源,每年都有產出,買不到還可以搶,搶不到他甚至不介意吃人肉。
但這種在這個時代遙遙領先的戰術型攻城器械,可不是動一動歪心思便能夠搞出來的,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店了。
這也是吳良很早之前就已經謀劃好的“轉型之路”。
吳良搞“屯田制”和“鹽行”,是為了轉移曹老板的注意力,告訴他糧餉可以用其他的方式籌集,而不是每天只望著瓬人軍去盜墓。
畢竟世上的古墓就那么多,又不是所有的古墓都像漢墓一樣陪葬豐厚。
就像這次,吳良就不太可能像之前一樣帶回去那么多黃金了。
這種“高開低走”的情況可是很容易導致曹老板對他的好感度下降,甚至開始懷疑他到底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從而漸漸不再倚重于他。
若是到了這一步,吳良便要開始考慮自己的處境了。
畢竟他與瓬人軍肯定能夠算得上是曹老板人生中的一個黑點,歷史上那篇揭露了“摸金校尉”與“發丘中郎將”所作所為的檄文,便成了袁紹攻伐曹老板的借口,更讓曹老板成了天下士族門閥口誅筆伐的對象。
成年人講究的是利益權衡。
飛鳥盡,良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