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這邊的動靜自然逃不過越離夙的耳目。
他聽著李德忠的話，皺了皺眉：“黎嬪？”
李德忠見怪不怪，體貼地出聲解釋：“就是衛尉丞的那個女兒，前頭得了瘋癥，跑到您跟前來胡言亂語，后來您就讓她遷到冷宮去了。”
越離夙腦海里突然浮現過女人濃妝艷抹的臉。
他眉眼泛冷，眼里膠著濃墨般的漆黑，情緒晦暗難明：“就是那個，眉毛又細又長，下巴尖得能戳死人的女人？”
李德忠唇角微抽，笑著道：“就是那位。”
他心里默默吐槽，有了當尼姑的林美人的前車之鑒，宮里的小主們紛紛警惕起來，當時又盛行了一陣以瘦為美的風氣，黎嬪就是個中翹楚。
沒想到到了他家陛下這兒，只換來一句，下巴尖的戳死人？
這話好在沒讓那黎嬪聽見，要是她聽見了，八成得再瘋上一回！
越離夙表面平靜，心里卻是翻江倒海。
不怪他對黎嬪這個人陌生，只因上輩子她是高高在上的黎貴妃，之所以抬舉她，倒不是因為他有多喜愛，只是這女人懂得看眼色，而且沒什么腦子，家世也一般，偶爾愛折騰點事兒，倒也無傷大雅。
倒是可以用來牽制一下氣焰囂張的皇后一族。
叛軍來臨的時候，他冷硬的心難得動搖，本來想讓黎貴妃跟著他的心腹一起離開皇城，畢竟她也沒做過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找到她的時候，沒想到不等他開口，這女人卻突然翻臉，哭訴著說受了他的連累，還說早就受夠他的喜怒不定，暴怒無常，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見慣了這女人曲意逢迎，是卻沒有料到她還有這樣一副尖酸刻薄的面孔。
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黎貴妃卷包袱逃走，卻在慌亂之中，不慎喪命于叛軍刀下。
坦白說，他對黎貴妃也算是仁至義盡，結果就換來這么個下場！
說起來，他這個皇帝當的，還真是失敗。
眾叛親離，不得善終。
所以，為什么要當好人呢？
要當就當暴君，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陛下？”察覺到他周身陰戾的氣場，李德忠膽戰心驚，這也還沒到月圓啊，怎么就突然……
越離夙抬眼看他，眼底戾氣微斂，他冷冷一勾唇角：“讓黎嬪從冷宮遷出來吧，那地方住久了，沒病也要憋出病。”
“啊？”李德忠茫然地眨了眨眼，“可是……”
可是她不是得了瘋病……
等等，陛下剛才說，黎嬪沒病？！
那她怎么……
多年來的職業素養讓他迅速斂下眼底的震驚，李德忠垂著眸眼觀鼻鼻觀心：“嗻，奴才這就讓人吩咐下去。”
越離夙垂眸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他眼底劃過一抹嘲諷。
且讓他瞧瞧，活了兩輩子，這人有沒有什么長進！
若是沒有……
那么無用的人，也沒有必要留著了。
燭光搖曳，朦朧的光暈打在年輕的帝王側臉輪廓，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如美玉一般剔透，可燭光雖亮，卻驅不散他周身陰郁頹靡的氣息。
窗外風漸起，樹影婆娑，月色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