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宛沉默望著眼前的人,唇動了動,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干澀的不像話,“恭喜先生,得償所愿。”
她的臉色應該很難看,可還是強撐起了一抹笑容。
她看見對面那人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一瞬間變得深邃復雜,欲言又止,有那么一瞬間,她幾乎覺得,對方是知道的。
她什么都知道。
可是知道又怎么樣呢。
她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也有權利拒絕和她一起深陷這泥潭。
心頭攀升起濃重的絕望,程宛默不作聲咬緊了唇。
耳邊的風聲都靜了下來。
容先生凝視著她開口,“謝謝。”
她垂眸似是想了想,唇畔勾起一抹弧度,眸光軟下來,“日后嫁了人,不要再那么任性了,要懂得服軟。”
男人都喜歡嬌軟的美人,太強勢,終究會吃虧。
程宛素來脾氣嬌縱,壓根兒不知道“服軟”兩個字怎么寫。
夫君溫柔體貼懂得謙讓還好,如果遇到個脾氣不好的,吃虧的還是她自己。
這個世道如此,女子活著本就很艱難了。
她極少露出這樣堪稱溫柔的神色,程宛看呆了一瞬,她怔怔地回神,鬼使神差地沒有反駁,有些倉皇地垂下眸,“好,我聽先生的。”
容先生有些意外地愣了愣,似是沒想到她今日竟然如此乖巧,若是放在平日里,怕是早就和她吵上了。
見她不說話,程宛眼睫顫了顫,重新抬眼看她,只覺這人生得真是極好看,每一處都長在她心尖上,“所以,今日先生是來辭行的?”
從見到她時的滿腔歡喜,到知道真相后的麻木空洞,她不知道自己是靠著什么才能勉強站在這里,問出這樣的話。
可能,是想再多看她幾眼吧。
漆黑的眼珠一寸一寸描摹著她的眉眼,程宛牽起嘴角,笑得有些溫柔。
容先生心里生出幾分莫名的情緒,她輕輕“嗯”了一聲,說不清是愧疚還是別的,不太敢直視對方明亮的眼眸。
程宛眨了眨干澀的眼睛,語氣故作輕松,“那,先生以后還會回來嗎?”
其實問出這個問題的那一剎那,她心里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女子嫁人后,就幾乎沒有了自由。
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要征得夫君同意。
她知道她出身不凡,想必嫁的人也是高門貴族,正所謂一入豪門深似海,那樣的人家最重規矩,今日一別,怕是此生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可她心里還是隱隱抱著一絲希望。
容先生沉默一會兒,搖頭,“可能不會了。”
且不說她嫁的什么人,聽說那位陛下性情暴戾,在宮里生存,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數,更別乞求別的什么了,
程宛深吸一口氣,語氣帶著嬌嗔埋怨,“你那未來的夫君這么霸道啊?”
容先生抿唇不語。
霸道是真的,可哪里算得上夫君呢,她不過是過去給人做妾的。
不過這些,就沒必要讓眼前的小姑娘知道了。
她的沉默更像是默認,程宛唇顫了顫,眼里閃過一抹瀲滟,她聲音壓的很輕,“那,你走的那天,我可以去送你嗎?”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稱呼她為先生。
容先生微微怔了一下,動了動唇想說什么,程宛連忙打斷她,以一種極為輕松的語氣,“怎么說我們也做了兩年的師徒,情誼還是有的,不會你連這個小小的請求都要拒絕吧?”
她話堵在了喉嚨里,垂下了眸,酸澀滾過喉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