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荏能體會到韓謙那種極力想多辨認出一字的心情。
趙無忌他們也是內疚無比,卻也難以挽回;只是旁人也不會去責怪他們,畢竟他與何柳鋒這一路吃了太多的苦,才趕在蜀人知悉此事之前,將消息提前傳到他們耳中。
“我五年前做過一夢,夢見我父親生性孤直,一生皆為生民請命,終有一天觸怒滿朝權貴,觸怒天佑帝,而被天
(本章未完,請翻頁)
佑帝杖斃廷前,我也受其牽累,車裂于市——這夢境是那樣的真實,以致我過去五年,皆為逃避車裂的命運而苦苦算計,但任我百般算計,卻怎么都沒有想到五馬分尸的命運,會落到我父親的頭上!你知道我這幾天不時從噩夢中驚醒,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噩夢嗎?我這幾天便是夢見我父親在京中受車裂之刑慘列啊!”
韓謙手背青筋暴露的抓住窗臺,恨不得將劈有道道刀痕的窗欞抓裂開,忍不住淚水流下臉頰,
“我父親在楚州任推官,數年沒有一例冤獄。我父親出知高郵時,時逢兵禍洗掠,又遇大災,十戶九饑,街巷河港皆是嗷嗷待哺的饑民,楚州綱糧從高郵過境,我父親請押綱官停船卸糧以賑饑民。眾人阻之,說這是死罪,我父親說死他一人而活生民十萬,可矣!押糧官不從,我父親執刀上船縛之,消彌民亂。朝廷調我父親入京充職宏文館,不過一清閑官爾,信王以楚州刺史之位秘留之,我父親拒之,言信王性烈勢強,非朝廷之福。為行瞞天過海之策以拯金陵數萬饑民,我父親不顧半生清謄,廷前諫驅饑民。而這一次,我父親也是猜到金陵危局而毅然赴任,只為一絲有消彌戰禍的可能而苦苦奔波、左右求索。只是這世道如牢,他沒能將南墻撞破,心里已經是凄苦無比,最終竟受五馬分尸慘刑,你叫我如何不恨!”
奚荏黯然,她這幾年在韓謙身邊,只看得到韓謙身上頻施奇謀的光芒,便覺得老大人在敘州多少有些黯淡無光,卻沒有細想過,韓謙所行之事是那么的兇險,便以引誘數萬流民涌入敘州這事來說,稍有差池,便會滋生不可控制的民亂,這一切要是沒有老大人在敘州坐鎮,夙夜操勞的恤民愛民,斷不可能使敘州在削藩之前,有那么穩固的基礎。
韓謙閉起眼睛,任眼窩里的淚水落下,又說道:“我心里悔恨啊,要是在敘州時不加隱瞞,早早將這死局告訴父親,也不至于叫他老人家死得如此之慘!”
這時候周處走進來,看到屋里七零八落以及韓謙面目如鬼的模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又朝院子里走去。
“怎么了?”奚荏問道。
“副使郭榮出城趕過來想見大人,在轅門外守了好一會兒,奚發、孔熙榮他們堵著不讓他進來,我過來問大人知不知情……”周處訥然說道。
周處于武陵城攻陷時被俘降,才歸附到韓謙身邊任事。
韓道勛的死,他雖然也覺得冤極,卻沒有楊欽、奚發兒他們那樣的悲憤,此時更擔心將郭榮蠻橫的阻攔在營門外,有可能會叫蜀人窺破什么。
他剛才去見楊欽,見楊欽也是一副想將郭榮抓進大營殺掉的狠勁,嚇了一大跳,趕緊跑到這邊看情況。
“啊,”奚荏微微一驚,知道周處過來知會一聲是對的,苦道,“一個個都不叫人省心,你去放郭榮進來!”
周處剛走出去,奚荏見韓謙臉上露出一絲猙獰之色,心想孔熙榮他們滿心悲憤、怨恨,多半不會聽得見周處的話,喊他道:“我陪你一起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