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披甲箭士,走到夾道兩頭的列陣甲卒之后,拉開長弓斜指夜空,將一支支鋒利而無情的鐵翎箭,往兩道宮墻夾峙的甬道拋射過去,射向那些手無寸鐵的侍宦、宮女。
一支支利箭入體的悶響,在夜色下是那樣的清楚,而數百人慘厲的哀嚎,仿佛陰霾的雨云一般,籠罩著春寒料峭的大梁皇宮。
成千上萬支利箭射出,靜待一炷香后,哀嚎呻吟漸息,又有百余甲卒分作數隊進入甬道,將那些傷而未死或借死尸掩藏的侍宦、宮女找出來,確保秋陽宮的每一個人都殉葬于今夜,然后用數十輛馬車,將尸首運出皇城,先送往已經修得差不多的余山皇陵。
十數輛水車停在甬道的兩側,從其他班院調來的低級侍宦提著水桶,沖洗血跡。
待到清晨,宮城南門打開時,秋陽宮東側的甬道潔凈如新,仿佛昨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仿佛在秋陽宮里所發生種種丑事,也徹底被沖洗一凈。
這時候十數名宮使攜旨出宮,傳報宗室、大臣,禪位僅二十天的大梁太上皇昨夜暴病而亡之事。
太上皇遺詔一切從儉,也未召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過來瞻仰太上的遺寶,便直接進行大殮,裝入大棺,移送到乾陽宮停靈。
新帝勒令宗室公侯及皇子皇孫、公主妃嬪皆各自回家進行齋戒,六部九寺等院司大臣則集體到衙署官邸住宿齋戒,禁止歸家。
而沒有正式官缺的散閑官員,則齊集于午潮門齋戒,文武官員不準作樂,禁止喪服嫁娶,軍民皆要摘冠纓、服素縞,不準屠宰、不準祈祭。
除秋陽宮六百七十二名宮侍殉葬之外,新帝特許內侍省監、少監、內常侍等內朝大宦十七人自盡隨葬,永世服侍高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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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皇城里所發生的一切,對守在汴京南城門下的普通將卒而言,遙遠得就仿佛是另外一個國度的事情。
沒有人知道雍王為何會突然率兵進京,如此迫不及待的逼陛下禪讓皇位,又沒有人知道禪位才二十天的太上皇,怎么就在秋陽宮突然暴病駕崩了。
即便宮里那些殉葬的內侍、宦臣,到底有幾個人是真想追隨太上于地下、永侍左右,南城門下的普通將卒也難以分辨。
臨近午時,又聽聞吏部尚書、宗正卿、右神武將軍、頌國公這樣的朝廷大臣重將以及周太妃、楊太妃這幾個陪伴太上晚年的妃嬪,也都紛紛上書新帝要求隨葬余山皇陵,永世服侍太上左右。
“還真是奇怪了,茍爺你說人活得好好的,怎么都尋死覓活的都要追隨太上而去?”一個尖嘴猴腮的兵卒,歪歪斜斜的抱著一桿白蠟木槍靠著城墻根,跟今日帶領他們當值的小校,探討道。
小校年紀要小一些,也就三十五六歲,沒有理會那猴腮兵卒的話,聽著馬蹄聲漸近,遠遠看到數騎快馬揚鞭馳來,揚起漫天飛塵,被寒風吹卷,滿天都灰蒙蒙一片。
數名騎士皆穿黑甲,為首者寸許長的短發,黑色鎧甲內所穿乃是出家人的衲衣,怪模怪樣。
看到對方馳至城門前才陡然收住韁繩,馬鼻子噴著熱汽,差點就要噴到南城門小校的臉上。
“下來,下來!”守城小校也沒有好脾氣,按住腰間的刀柄,大聲喝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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