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不敢睡覺。
“顧龍芝在郎溪囤下這么多糧谷?”袁國維頗為意外的問道。
他倒不是不信,而有些震驚,但也更明白馮宣為何會說顧芝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郎溪守兵之前最多時也只有六千人,即便在城里籌備五六萬石糧食,也足以供駐軍充足供應一年。
顧芝龍在郎溪城里囤積了遠超過他們所預估的糧食,意味著顧芝龍其實是想在楚州軍與安寧宮殺得難分難解之時,將宣州所有的兵馬都聚集到郎溪來,以彰顯他在接下來的戰局里舉足輕重的作用與地位。
說來說去,顧芝龍就是想賣個好價錢。
顧芝龍的算計落到空處,而他們現在有了這十一二萬石糧食的收獲,再加一個月后廣德舊縣及郎溪秋糧收割在即,赤山軍即便不再往郎溪以南的宣州中南部地區、往湖州境內擴張,三十萬老弱婦孺也應該能支撐到年后。
這將到少能為赤山軍贏得難為珍貴的三多個月的休整時間。
袁國維這些天都在韓謙身邊,尤為深刻的知道以如此簡陋的條件,卻要護持這么多的老弱婦孺,還要盡極大克制的不掠奪平民及小戶人家,是何等的不容易。
疏散到浮玉山北麓的婦孺,雖然從深山老林里能獲得一些食糧來源,但分配的口糧還在太少了。一些老人更是暗暗將口糧讓給年幼者食用,以致每天都有幾十個老人因為嚴重的饑餓、浮腫病而死。
赤山軍能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之下,保持昂揚的斗志,還成功奪下郎溪城,獲得維持接下來三四個月相對充足補給及休整時間與空間,袁國維當然清楚這是何等的不容易。
如此輝煌的戰果,可以說是完全靠將卒不畏死的血戰拼出來。
此時,攻占郎溪,繳獲兵甲近六千套,以及利用城內囤積的鐵煤、皮料、布匹以及比廣德寨條件要好的諸多作坊,赤山軍的裝備在接下來兩三個月來也能提高一大截。
“顧兆的尸首用棺木收殮起來了?”韓謙問馮宣道。
顧兆是顧芝龍的次子,是郎溪城的主將。
雖然韓謙在攻城前下令要盡可能留顧兆的活口,但孔熙榮帶著先登銳卒攻上城,雙方將卒都殺紅眼,顧兆也算是敢戰,率領親衛死守東城門樓不退,最后死在亂刀之下,身上被砍得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
韓謙總不可能責怨孔熙榮他們不聽命令,只是吩咐馮宣將顧兆的殘尸用棺木收殮起來,然后將顧氏留在城內的女眷都保護性的關押起來,不令將卒騷亂。
“收殮起來了,周元和就在城下。”馮宣說道。
“將他帶上來。”韓謙說道。
周元和乃是文吏,攻城最激烈時沒有在東城門樓上。
顧兆戰死之后,守兵便全線崩潰投降,周元和在縣衙束手就擒,因此除了被擒時挨了一頓拳腳、打落幾顆老牙外,卻也沒有受多嚴重的傷。
鼻青臉腫的被帶上城墻,周元和卻也頗為狼狽。
“這一仗,雙方都打得太苦、太慘了,將卒急躁粗魯,有失禮之處,還望周大人體諒。”韓謙看著周元和,平靜的說道。
不管之前多看不起韓家的這個紈绔之子,但周元和還是知道“勝者王、敗者寇”的道理,他只是不清楚韓謙此時將他拽到東城門樓來的意圖,沉默著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