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揚州四縣平民以往所承受的稅賦要以已經是極重,倘若真想要成倍的進行加征,民眾沒有活路,極可能會激起民變,從而叫金陵有借口插手淮東軍政事務。
唯一的辦法,便是只能仿照敘州,清丈田畝,將加征的稅賦,更多的由占有大量田宅卻僅承擔極少稅賦及徭役的世家門閥來承擔。
淮東高層將吏里,出身大宗閥大世族的人極少,因此當初在南岸強征奴婢入伍沒有什么阻力,此時要在淮東推行田畝新制,阮延、饒耿等高層將吏也都支持。
王文謙他自己在揚州也以身作則,先從自家的田畝清丈加征。
早些年王文謙游歷揚州,極喜歡蜀崗這一片的風光,也早就想過二皇子倘若沒有繼承皇位的可能,便應該謀求封藩淮東,因而他個人也是早早將王家的田宅都置換到揚州來。
目前這蜀崗東峰之上的鑒園,附近則兩萬畝田宅與四百余戶奴婢,皆是他王文謙的私產。
這一次加征,這些田地每年收成差不多得有三成要作為稅賦及折役錢上繳到州衙,以作養軍之資。
雖然淮東高層沒有阻力,王文謙也是以身作則,但揚泰地區不弱的宗閥世族勢力,他們卻又怎么可能甘愿接受這么大強度的加征?
即便為了穩固對揚泰地區的統制,王文謙建議信王大量從揚泰兩州選拔宗閥子弟加入淮東行尚書省委官任吏,但也沒有辦法完全平復這種不滿。
那更不說蘇常潤三州那些被強行征走奴婢,在金陵戰事后期又被強行要求遷入北岸的宗閥子弟,心里是何等的怨恨了。
因此王文謙作為留守,不過他姿態做得再好,大量的非議也都會集中到他身上來。
王文謙能在信王楊元演面前做到無虧于心,但能抵得住眾人悠悠之口?
到時候要是行尚書省到處都有人在背后說他跟敘州勾結,即便信王楊元演信他,他也必須得學沈漾告病辭官,以示清白。
即便知道棉織物能推廣開,益處極大,但王文謙也不希望王珺去做這件事,兩次拒婚就已經夠難堪了,王珺真要出面大肆推廣棉花種植及棉織物,即便沒有人污蔑他跟敘州勾結,也會招來無數人的指指點點。
再者說了,在王文謙的心目這中,淮東無險可守,四面接敵,非經營之地,信王此時據淮東,更主要還是期待金陵或其他地方有新的轉機出現;因而植棉之事即便有大利,也未必要立時去做。
王珺不會叫父親難做,也不想剛到楚州沒多久就跟父親在這些事直接起什么爭執,但心里想著莊院也有不少人初步掌握棉花種植及紡織之法,再鞏固鞏固,然后將他們分批外放為良,助他們到下面的鄉縣落戶,添置田宅種植棉花、紡織棉布。
春秋時就在揚州開鑿邗溝以通江淮,隋朝又進一步改造邗溝,在南北側開鑿江南運河及通濟渠、永濟渠,揚州始終是整條東部水運命脈的核心之一,待淮東海鹽興盛之后,揚州的鹽吏鹽商云集,使得揚州的社會風氣要遠比其他地方開化、活躍得多。
只要府里的奴婢匠工分散放出去安家落戶,雖然前期種植棉花、紡織棉布規模有限,但只要有示范性的例子在,左鄰右舍的鄉民,乃至鄉族士紳能親眼看到其利,在社會風氣相對要開化許多的揚州,棉織物的推廣也不會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