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站在鄉檢司署院前的空場地上,看著孔熙榮等人指揮千余馬步兵有序進入蜀院左側的臨時營寨里,而更遠處的驛道上,楊護、洗射鵬則率寨奴兵、辰州番兵繼續往虎澗關進發,安吉祥、富耿文才算是真正放寬心的對視一笑。
他們主要還是怕敘州居心叵測,并不覺得思州民亂真能成什么氣候——富耿文暫時陪安吉祥留在虎澗關以東,沒有急著去思州,也是擔心這點。
現在韓謙這邊安分守己,思州又多出近兩千生力軍,在他們看來,怎么都能爭點氣成功重創亂軍,他們相信自己很快便能回去交差了。
次日一早,確認楊護、洗射鵬已經率部進入虎澗關休整,富耿文便想著找韓謙請辭,他與韓成蒙先去思州看平剿民亂的戰事進展,卻不想楊護突然折返回來,遞上一份叫他們大驚失色的信報。
“怎么會這樣,蜀軍前天夜里踏過臨時分界線,進入婺川河谷?”富耿文接過信報,讀過后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敘州百般拖延時間,便是等蜀軍進兵這一刻,以便他有借口出兵進入思州!”楊護氣急敗壞的說道。
“是不是這樣,咱暫且不去妄議,還是先去見黔陽侯再說。”安吉祥神色凝重,蜀國正遣使在金陵城里談兩國盟約之事,這時候又發生蜀軍大規模越境之事,事態實屬非同小可,他不敢妄作定議,決定先見韓謙再說。
楊護認定韓謙移交奴兵就是拖延辰州番營進入思州作戰的時機,與楊護、富耿文趕去見韓謙,哪里有好臉色,張口便直斥敘州居心叵測。
“放肆!”韓謙拍著長案,伸手怒指楊護,訓斥道,“就憑你這番胡言,我今日當著安大人、富大人的面,叫你血濺當場、身首異處,你看朝廷會不會斥我處置失當?”
聽韓謙怒斥,孔熙榮、韓豹、寇榮等隨行武官便殺氣騰騰的撥刀上前,要將楊護扣押下來。
“侯爺息怒,楊少公子也是情急失言。”安吉祥也心驚膽顫的上前替楊護說和。
“你們先退下,”韓謙揮揮手,叫孔熙榮他們先退后,但臉上怒容不改,殺氣騰騰的盯住楊護,“梁軍侵荊襄,是我出謀退敵;馬氏亂湖南,是我出謀平藩;金陵驚變,是我出生入死逆轉危局,我對大楚忠心耿耿,即便是陛下都要喚我一聲‘韓師’,你算什么東西,敢在我面前胡說八道,污我通敵?我真要取你思州,需要與蜀軍勾結?蜀主王建也是一代梟雄,他沒有謀思州的心思,卻好意助我去謀思州?你這混帳家伙,腦子里裝的到底都是什么骯臟東西?”
楊護與安吉祥、富耿文、韓成蒙進來時,馮翊正拉著郭榮過來找韓謙喝茶。
他這時候手里也端著茶碗沒有放下來,瞪大眼睛朝郭榮看過去。
要不是他打開始都參與著謀劃,都禁不住真要相信這一切跟敘州無關了。
“侯爺息怒,侯爺息怒,”富耿文看廳外皆是敘州帶刀虎賁,見韓謙如此震怒,也是嚇得膽顫心驚,說道,“現在婺川河谷情況不明,大家都是為大楚江山社稷心急,切不要傷了和氣。”
楊護這時候才感覺到腿有些發軟,看安吉祥、富耿文遞眼色過來,也只能先服軟認錯:“是楊護情急失言,請侯爺見罪。”
韓謙怒氣不消,繼續指著楊護的鼻子怒斥:“你說你剛才是什么混帳話?我要拖延什么時機?我倘若真與蜀軍勾結,難道不是洗家、楊家與暴民賊軍殺得難分難解、兩敗俱傷之時,蜀軍越境,對敘州最有利?那時候誰有借口,能阻止敘州出兵進入思州阻敵?現在你們就有兩千兵馬駐扎在虎澗關內,隨時能調到石阡縣北部阻攔蜀軍南下,形勢都還在你們的掌握之中,難不成你們有兩千精銳,還不能據山川之險,封堵蜀軍南下的步伐?你們擔心我居心叵測,我現在就率兵馬回辰中去,宣慰使此時也應該到潭州赴任了,你們派人去請示宣慰使黃大人,調邵州兵馬進入思州,也只需要半個月,你們不至于連半個月都支撐不下!”
韓謙百般拖延,實是馮繚倉促去渝州游說長鄉侯,兩邊受山川所阻,在時機上根本無法進行密切無間的配合。
要不然的話,先放辰州兵馬過去,蜀軍遲遲不能出動,敘州就將陷入進退兩難的被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