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侍候的宦官,除了姜獲、陳如意頗為自在些外,其他人也都一個個提心吊膽,就怕今天有什么變故,他們淪為遷怒的對象。
臨了還是得賜座坐在沈漾下首的呂輕俠,慢悠悠的張口打破沉默,說道:“陛下、太后召韓尚書、陳侍郎過來,是要問一問你們對梁軍從棠邑借道過境之事,到底知悉多少?”
“呂宮使是問梁使郭端鐸從北淝水河乘船一路抵達金陵之事嗎?”韓道銘裝糊涂的問道,“梁使借道入朝覲見陛下與太后,欲兩國交好,棠邑也是照朝廷律制派兵護送,這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嗎……”
姚惜水沒想到在崇文殿里,韓道銘這頭老狐貍,比其父韓文煥還要奸滑,竟然這會兒都敢信口雌黃的狡辯,杏眸怒怨,伶牙俐齒的質問道:
“韓大人真是會裝癡賣傻,棠邑與敵梁勾結,前后不僅有六千梁軍從棠邑借道前往蔡州,棠邑甚至暗中護送梁帝朱裕歸返河淮,你們難不成真以為做得天衣無縫、人鬼不知嗎?”
“姚織造原來是要問這個啊,但梁軍借道之事,難不成新津侯之前都沒有稟報太后與姚織造嗎?”韓道銘疑惑的問道,“織造局有刺探州縣之權,職方司有刺探邊境軍情之權,難不成新津侯沒有稟報,織造局、職方司就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前后有六千梁軍精銳從南陽借道前往蔡州嗎?這事怎么能賴到棠邑頭上來了?”
韓道銘不管姚惜水粉臉漲得通紅,在她張口反駁之前,便朝楊元溥說道:
“啟稟陛下,七月時棠邑的斥候便發現方城往蔡州南部方向有人馬密集通過的跡象,但當時襄北在外圍防備甚嚴,棠邑斥候也無法靠近刺探更多的情報,當時還以為襄北趁河淮混亂之際,有意出兵奪蔡汝二州——韓謙還就這事與微臣、陳侍郎溝通過多次,還想著勸告襄北新得梁州不應貪多,當時卻也沒有料到會是暗中助關中梁軍過境前往蔡州。”
“韓尚書,你信口雌黃,污蔑新津侯,當真以為陛下是三歲小兒好欺?”姚惜水氣極而笑,沒想到韓道銘當著楊元溥、沈漾的面,竟然敢指鹿為馬、信口雌黃到這一步。
“姚織造太激動了,韓某人有些淺薄了,就想問一句,姚織造憑什么斷定新津侯就沒有欺瞞太后、陛下?難不成織造局手里確有梁軍從棠邑過境,而沒有從襄北過境的真憑實據?”韓道銘問道,“姚織造也應該知道,韓謙也不會什么事情都告訴我這個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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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的,姚織造要是真有證據在手,也好讓我知道有沒有被欺瞞……”
姚惜水張口結舌,一時叫韓道銘問住在那里。
這一刻,呂輕俠也眼神凌厲的朝韓道銘看過來。
楊元溥、沈漾這時候皆遲疑的朝姚惜水、呂輕俠兩人看過去。
張潛也糊涂起來,他們之前是滿心猜測必是韓謙與梁軍勾結,但聽韓道銘一說,卻又覺得未嘗沒有李知誥跟梁軍勾結的可能,畢竟梁軍從南陽境內穿過更加便捷、能更加掩人耳目。
而不要說當世為了權勢父子手足相殘早已經不是什么駭人聽聞的秘事了,即便李知誥等人與晚紅樓同屬前朝神陵司一脈,但也并不能意味著李知誥為了個人的權勢,就絕沒有瞞過姚惜水、呂輕俠暗中跟梁國交易的可能。
一定要說,陛下他自己以及站在他身后伺候的崇文殿內常侍陳如意,又何嘗不算神陵司一脈?他們的利益何時跟呂輕俠、姚惜水她們完全一致過,陛下跟太后還不是一直都有鬧不愉快?
再者說了,從臨江侯府崛起算起,李知誥與在座諸多人的關系,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改變;李知誥每次都差不多極務實的選擇最利于他自己的轉變。
李知誥在梁方想要抵擋趙孟吉、王孝告的反撲,想要好好消化梁州,甚至有謀蜀的野心,他也有與梁軍勾結的動機。
畢竟此時蒙兀人占據晉地后,兵鋒極甚,換作他是李知誥,即便占據梁州也不會急于插入關中,那暗中與梁軍結盟,無疑更符合襄北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