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小姐怎么說?”殷鵬問道。
“珺兒嘮里嘮叨說了一些她們到洛陽后的事情,韓謙忙于戰事,還沒想到要冊封妃嬪,卻是朱玨忠、陳由桐等大臣主張,便草草走了一下過場;還說我倘若想渡江去北岸,她在歷陽有座莊子,可以辦書院——她真是翅膀長硬嘍,知道替我安排退路了……”王文謙說道。
殷鵬窺著王文謙眼里有幾份掩藏不住的蕭瑟之意,心里也是微微一嘆。
他雖然沒有直接看信里寫什么,但王珺要傳達的意思,他這時候也明白了。
朱玨忠、陳由桐等人到底還是偏于保守,即便新舊制要融合,他們應該還是希望更多的偏向于舊制,因此才在王珺、趙庭兒到洛陽后,會在那么緊張的局面才主張先給二女定下名份,接下來多半也會在時機恰當時接他們去洛陽。
棠邑倘若始終是作為大楚的藩鎮,他們脫離楚州后住在金陵,當然沒有什么,但現在的形勢,金陵顯然不再是他們的棲息之地了。
而倘若梁楚能夠較好解決掉這次的禪繼危機,他們也只能赴往梁國尋一棲身之地,只不過王珺寫這封信過來,顯然是希望在韓道銘或馮翊正式派人過來跟他們接觸時,他們能主動提出去歷陽定居,而不是去洛陽,以便避開掉韓謙與梁國舊吏之間一些微妙的分歧。
作為一個父親,看到自家女兒完完全全拐向夫家,心里多多少少不是個滋味吧?
殷鵬笑著說道:“我倒想著住去歷陽,雖然才一江之隔,夏秋時,歷陽天氣要比金陵爽利多了,實是宜人之居呢——就不知道梁楚能否談成和議。我去沽酒時,看到世子的車馬連夜趕去壽王府,想必還是要勸壽王聯合楚州一起出兵收復淮西吧,會不會打起來,現在還真不好說。”
“削藩伐潭州,楊致堂是什么時候才真正出兵殺入衡州的?而金陵逆亂,楊致堂又是拖到什么時候才派其子趕去岳陽的?楊致堂是江湖老辣,每次都占到大便宜,但這也決定真要對淮西用兵,他舍不得將右龍武軍拿出來,第一個沖進淮西開打,”
王文謙搖了搖頭,說道,
“而侍衛親軍守京畿;左武驤軍要守池舒江宣等州,防止京畿右翼及江西、荊襄、湖南出大紕漏;周炳武、張蟓、趙臻在西線兵馬雖多,但李知誥、柴建歸附梁國,蜀軍又必然會與梁國結盟,他們也被牽制住難敢異動。能動的也就右龍武軍及楊元演的楚州軍,但不要說長信宮里的那位了,沈漾、鄭榆、張潮以及黃化等人都不會單叫楚州軍攻入淮西。倘若要打,最終還是要叫右龍武軍第一個殺進去。楊致堂舍不得的,他既沒有必要,也沒有豁出去的果斷。韓謙此時都收了李知誥、柴建,卻還將王嬋兒、楊林等人送到金陵來百般討好,楊致堂更會想著多觀望兩三個月看河洛戰局的發展,卻沒想到韓謙能爭得這最關鍵的兩三個月的時間,最艱難的階段也就過去了,到時候說不定韓謙會搶著對右龍武軍先下手呢……”
“即便河洛能撐到禹河大汛,傷亡也必然相極為慘重,韓謙即便能得喘息的機會,也應該準備秋冬之后的防御,怎么會搶先進攻右龍武軍?”殷鵬疑惑的問道。
“你說的不錯,兩三個月禹河大汛到來,會迫使蒙兀人不得不再度撤軍,河洛會迎來難得的四五個月的空隙去休養生息,以迎接秋冬后,蒙兀人與東梁軍發生的新的攻勢,”王文謙說道,“而事實上在入冬之后,賈魯河、潁水都有長達三個月的冰封期,能給東梁軍從側翼進攻許陳蔡潁的機會,這將使得韓謙在北線面臨的軍事壓力更大——這也注定河洛戰局熬過第二階段,梁楚和談還拖著沒有談攏,韓謙就必然要搶先下手摧毀楚國全部的水軍戰力,以便入冬之后能將更多的精銳兵力調往北線——你想想,去年河淮戰事結束后,韓謙著孔熙榮率部奪鄧均二州,可有過半點猶豫?你看著吧,韓道銘也好,馮翊也好,這段時間在金陵定會百般示弱,就不知道楊致堂到那時候看到韓謙真正的獠牙,會有什么感想了。”
“啊,我真是沒有想這么深,”殷鵬微微一怔,感慨說道,“唉,珺小姐怎么舍得叫大人留在歷陽?”
“韓謙用謀從來都不居于人下,身邊也不缺謀臣,我還能有什么用?”王文謙頗為感傷的說道,“哦,對了,珺兒只是要我去歷陽,有機會你隨韓道銘他們去洛陽吧……”
“我留在大人身邊侍候就好。”殷鵬說道。
“說什么混帳話呢,”王文謙說道,“韓謙倘若能從蒙兀人手里奪回關中,天下必歸于大梁,我有珺兒這么個女兒,史書不會缺我一筆,你跟著我,那真是什么都耽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