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朔驚變以來,他雖然是梁師雄麾下大將,猶喜身先士卒、沖鋒陷陣,死于他槍下的亡魂早已不計其數。
這一刻,他只是不甘的低頭看著胸前兩支比尋常羽箭還要略長一截的長弩箭,尾翼還正發著激烈震稟的響聲。
他這一身鎧甲,乃是青羌部秘法所造,比尋常的山文環鎖甲要輕便一些,防護力卻是倍增,梁醒他自己曾開三石強弓試射過,五十步之內都不能破甲。
他卻沒有想到梁軍在一百六七十步的攻城巢車里,射來兩支弩箭,不僅毫無阻礙的射穿胸口最堅固的護胸鐵甲葉——臨死這一刻他的感知變得極其的敏銳——箭簇還穿透他的身子,從后背露出寸許來,抵住身后的鐵甲葉;而他的大腿、左腋早就被射中數箭,鮮血早就將他的戰袍染赤。
看著左右被他拿搶刺死的梁軍先登精銳,尸首橫七豎八的躺在城墻上,鮮血沿著城磚縫隙,汩汩淌流著,梁醒虎吼一聲,以槍拄地,想著即便是死,也要站在城墻之上。
只是像潮水一般蜂擁而上的梁軍將卒,像巨浪一般,將他虎目猶睜的尸體無情的推倒、踐踏,甚至猶有人不解恨的上去戳兩刀。
梁醒的武勇,令他這一刻戰死得不到半點的同情與惋惜,在無數梁軍舊將老卒的眼里,他與梁師雄是可恥、一度差點葬送大梁國運、將河淮大地拖入滔天戰亂的叛徒。
為加強滎陽前鋒大營的戰力,淮陽兵甲軍械所今年所造的五十具單兵簧臂弩,在各部都爭先搶破頭的情況下,韓謙親自下詔都撥到滎陽城下使用。
在成千上萬民勇輔兵,冒著敵軍的箭石、潑灑出來的熱油,不計傷亡的運土將開闊六七丈的護城濠河,填出四條直接進逼城下的進攻通道之后,滎陽城攻防戰事便進入最后的關鍵階段。
西城墻雖然在過去一個半月時間里,被石彈轟擊到殘斷不堪,到處都是崩裂的缺口,西城門甕城也徹底垮蹋,將西城門堵死,但守軍困獸猶斗,表現出令人心驚的斗志。
這兩萬守軍里,大多數將卒都是追隨梁師雄南征北戰多年的魏博精銳。
梁晉爭戰中原四十余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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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停息過,武勇老卒的數量極多,王元逵、田衛業所部皆是河朔、河東精銳,梁師雄這些年所統領的魏博精兵,戰斗力之強,也絕不在任何一家之下;鎧甲也相當齊全,幾乎人人皆著精甲,不畏箭矢。
更何況他們此時也是沒有退路的背水一戰。
河朔驚變,便是他們追隨梁師雄、朱讓叛變,從背后發動致命的襲擊,令河淮形勢徹底崩壞,這也注定了韓謙哪怕是給九泉之下的朱裕一個交待,也不會招降他們。
雙方在長逾兩里許的西城墻之上,每一處角落都發生血肉搏殺,像絞肉機一般,吞噬雙方精銳兵卒的生命。
逼近滎陽城前側的巢車一度多過上百架,但被守軍不斷造出的旋風炮摧毀逾一半,但剩下的巢車之上,三十多具單兵簧臂弩卻是不斷收割守軍將卒性命的利器。
單兵簧臂弩的精準性,即便此時還達不到韓謙提出的要求,但在一百五十步到二百步之間,卻精準破甲狙殺敵軍將領的大殺器。
特別當己方將卒登上城墻,與敵軍戰作一團時,單兵簧臂弩還能提供額外的遠程射殺支持,對雙方將卒士氣的此消彼漲,發揮出相當至關重要的作用。
有魏博第一勇將之稱的梁醒,被射殺于城頭,梁軍的反攻就再也沒有將陳昆親自率領的先登精銳趕下西城墻。
夜幕降臨,但城里城外到處都是燃燒的屋舍及火堆,火光映天,照得殘破的滎陽城通明如晝。
梁師雄在城墻內側挖出一條深闊的內濠,又在城中架設施風炮,將拆屋破舍所得的磚石,當成石彈拋砸向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