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赴梁京任樞密使,這些人的面孔他多多少少還有些熟悉,可見陳昆挑選出來攻城的虎賁,都是對他心懷深仇大恨的梁軍舊卒,因此才會不惜傷亡的在城里盯著他這一路窮追不舍,才叫他始終都沒有從東城門及北城門逃出的機會。
然而這么一支先登精銳,進城之后已經有超過一半的人永遠的倒在血泊中,但剩下的虎賁戰卒,卻猶是殺得梁師雄身邊的牙軍精卒膽顫心寒。
梁師雄抬頭看身后城墻之上。兩隊梁軍將卒迅速從西面沿北城墻西進、從南面沿東城墻北征,摧枯拉朽般擊殺城墻上不成規模、卻無處可逃的潰兵,正往城墻東北角上的最后一座譙樓發動進攻。
梁師雄再看身后,他太自信了,沒有趕在禹河被封鎖住之前,將上百名梁府婦孺提前轉移出去,看著他們在牙軍環護下瑟瑟發抖。
梁師雄深知今日自已是窮途末路了,大吼道:“陳昆,老夫今日不妨用這具將朽之軀,成全你的令名,但梁家婦孺皆是受老夫所累,想必你也不敢違背大梁國主不殺俘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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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令……”
梁師雄說罷,撥出腰間最后一柄裝飾多用實戰的佩劍,橫在頸上,往斜后側一拉,一道血線便噴|射而出。
“敵酋,開弩射殺,皆無赦!”陳昆虎目赤紅,猙獰的下令道。
弦崩如雷,弩箭似蝗群一般,密集的朝城墻的角落里覆蓋過去。
箭矢鉆透血肉以及不斷開弦發射的聲音此起彼伏的在滎陽城角落里傳蕩,仿佛是天地間壓過婦孺慘嚎更為清晰的音色——百余名魏博牙軍兵卒已經殺得脫力,連舉起手里的刀弓都難,陳昆不給他們投降的機會,在他們紛紛倒下、橫尸血泊之中,接下來則是輪到這幾年隨梁府隨梁師雄遷入滎陽的家眷婦孺,以更快的速度淪為箭雨之下的亡魂。
滎陽城最后一處角落在這一刻,也徹底為血泊浸染。
這時候城墻之上的將卒也攻下最后那座譙樓,城墻上下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
陳昆卻似脫力般,一屁股坐在城墻角落里,守著一堆死了不能再死的敵尸,一具少女的尸體滾落過來,稚嫩的臉上猶有臨死時的驚懼。
陳昆將頭盔摘下來擱在一旁被血跡染紅的泥地上,將戰矛橫在膝前,如老僧入定。
趙無忌策馬過來,看著一地的死尸,翻身下馬來。
陳昆將腰間的虎符、印信摘下,說道:“這些婦孺是我違背君上的嚴旨下令射殺,我無臉去見君上,這虎符、印信還請趙督帥代為交還君上,但有任何懲罰,陳昆一力擔之,其他將卒有功無過。”
“扶陳將軍回營房包扎傷口。”趙無忌示意陳昆身邊的扈衛先送他去休養。
除開輔佐攻城的民夫鄉勇不說,諸部精銳為趕在禹河冰封之前奪下滎陽,戰死者不下一萬人,將卒到最后可以說是殺紅了眼,到最后要不是督戰隊進城,恐怕是連最后兩千多俘兵都不會留下來,要盡數屠殺干凈。
而在陳昆這些梁軍舊將的眼里,梁師雄乃是河朔驚變的第一罪魁禍首,認定若不是梁師雄在幕后慫恿謀劃,朱讓既沒有膽氣、也沒有能力聯絡蒙兀人叛變。
也是胸臆間積郁多年的戾恨,陳昆最后連梁府婦孺也都不留下一個活口。
趙無忌能知曉陳昆心頭的戾恨,但如何處置,他不會擅自決定,他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收拾戰勝后的殘局。
攻城之前,守軍有兩萬魏博精銳,最后僅得兩千余俘兵,余下近一萬八千兵卒悉數擊斃,城中民戶之中被強迫參與守城而死的精壯以及城中火海中葬身的平民也多達兩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