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點點頭,長舒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木塌上,整個人頓時松懈了許多,唯有在張讓趙忠這樣的親信宦官面前,他才能展現出輕松的神色。
張讓跪坐在一旁,另外一邊服侍的趙忠向他使了個眼色,往桌案上的一堆竹簡瞥了眼,張讓會意,微微點頭。
“唉,到處都在用錢,黃巾剛剛平定,西邊那邊又不太平。”
劉宏從桌案上取出一份竹簡,對張讓晃了晃:“外面打仗的也沒個省心的,董卓才剛剛兵敗不久,御史臺就有人彈劾皇甫嵩連戰無功,耗費錢糧。朕這個天子,當得還不如一個平頭百姓來得舒坦。”
說皇甫嵩連戰無功就有點扯,人家才平定了黃巾之亂,現在正在做冀州牧,安保黎民,聲勢正旺,哪來的連戰無功。
不過耗費錢財是真的,如今冀州也是一個爛攤子,民生凋零,百廢待興,不僅無法再給中央財政提供稅收,還得由中央補貼糧草錢財過去,讓漢靈帝最近算是快愁白了頭。
早些年賺的錢讓他大興土木到處修宮殿建花園,吃喝玩樂好不痛快,現在忽然一下子要那么大筆錢的時候,他反倒一下子掏不出來了。
張讓看到天子對這份奏折的態度,心里就已經有了主意,雙手籠在袖子里,躬著腰說道:“陛下,冀州如今算是平定,剩下的就只需要安撫黎民即可,何不召回皇甫嵩,將他的一半兵馬留在洛陽,讓他帶另一半人馬去長安抵御羌人?”
召皇甫嵩去長安?
劉宏瞇起眼睛,盧植帶去冀州的北軍如今也在皇甫嵩手里,朱儁那邊反倒只有小股兵馬,總數也就一兩萬人。
除掉幽涼并三州的邊境戍守部隊,皇甫嵩手上握著大漢內部地區一半以上的精銳力量,如果他要是造反的話,洛陽甚至沒有太多的兵馬可以防守。
現在西北那邊陡然出了大亂子,剛好讓何進出一趟洛陽,名正言順地先將北軍接管下來,再把皇甫嵩派去長安,這樣既可以分掉皇甫嵩手中的力量,又能把這個燙手山芋先丟去關中,之后再慢慢處理他兵權的問題。
這倒是個妙招,張讓什么時候這么聰明了?
“好主意。”
劉宏緊鎖的眉頭頓時舒展下來,一拍桌子道:“就這么辦。”
張讓在一旁陪著笑臉說道:“我聽說張角霍亂冀州,破家滅宅,收斂了無數金銀珠寶。皇甫嵩一戰平定張角,必然繳獲無數,不如命他將錢財上交國庫,以彌補國庫空虛。”
《后漢書》記載皇甫嵩之所以被貶,說是張讓向他索賄五千萬錢,皇甫嵩不給,于是張讓趙忠聯手向漢靈帝進讒言,將他貶官。
實際上張讓一個太監要那么多錢做什么,當初何皇后毒殺王美人,張讓趙忠等十常侍一起湊錢,才湊了一千萬給漢靈帝消怒氣,就可以知道張讓這些人本身也沒什么錢。
別人用來買官賄賂,還不都是要供給漢靈帝?
比如曹嵩花一億錢買太尉,名義上是賄賂宦官,可這一億錢能落到張讓趙忠他們手里就鬼來了。
所以真正貪婪的一直只有漢靈帝一人而已,他們這些常侍,只是幫他撈錢的工具。
正如陳暮之前對荀和分析的那樣,扳倒一個張讓什么用都沒有,只要漢靈帝還在想著不斷撈錢,還在貪圖享受,那么黨人幻想的政治清明就永遠不可能實現。
聽了張讓的建議,劉宏滿意地點點頭:“不錯,皇甫嵩攻殺張角,必然繳獲無數,你去讓他拿錢來。”
張讓臉色不悲不喜,低頭拱手道:“唯!”
天子讓皇甫嵩拿錢在道義上肯定不行,這世上哪有皇帝命令臣子上交錢財的道理。
所以這個時候就體現出張讓趙忠他們這樣背鍋俠的作用。
以張讓的名義去要錢,就方便得多。
這也是為什么張讓趙忠被無數人唾罵,卻總是屹立不倒的原因。
因為他們是在替天子背鍋。
這世上還能有什么比替皇帝背鍋更好的事情呢?
和珅看了估計都得直呼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