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飽讀詩書?
那個憨厚的老農嗎?
陳暮眼神逐漸迷離起來,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意。
作為一名從小長在高樓大廈,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孩子,陳暮的童年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濃厚的鄉土氣息。
穿越過來自帶的書卷氣質與冷靜的性格,也總是讓他與自己這個漢朝的農民家庭像是脫了一節。
這是一種沒有共同生活養成的格格不入,也是一種沒有多年養育誕生出來的隔閡與陌生。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陳暮也只是表面尊敬,內心里十分抗拒,不愿意承認他們。
就好像原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父母,忽然有人告訴他,他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現在你親生的父母要把你帶回去一樣。
在陳暮看來,哪怕你的原生家庭很有錢,他們在二十多年前并不是拋棄了你,而是你被人拐走了,現在他們想用錢來彌補你,可只要是個有感情的人,就一定會抗拒的吧。
什么穿越后就待穿越后的父母如親生父母,這樣的人要么是腦子有病,要么就是真正的漠視感情。
人不是動物,人有自己的情感。
陳暮來到這個世界自私自利,只是因為沒有人能讓他在乎,他在乎的只有自己。
但在另外一個世界,他心中依舊有他的牽掛。
至于這一世的父母......
陳暮眼眸中的笑意更加濃郁。
的確,一開始他是不承認,也不太喜歡他們。
但不知不覺間,還是有了一些改觀。
總歸是記得去年年末自己要走的時候,母親哭著死活不愿意,父親雖然蹲在門口,默默無言。
他們是陳平的后代,可他們給不了陳暮任何幫助。
他們沒有錢,沒有權。
他們只是普通的農民,一輩子都在爭著那一點家長里短,雞毛蒜皮。
可他們又好像待自己極好。
走的那天是個陰天,母親的臉也像是外面的天氣一樣陰冷,生他的氣,不理他。
但最后在他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的時,將家里唯一下蛋的母雞殺了,哭腫了眼睛,又怕眼淚落進雞湯里,仰著頭伸直手把那盆雞端出來。
饞嘴的弟弟妹妹想偷吃,被她一掃帚打走。
父親走出來送了他二里地,那時也像現在這樣是寒冬,北方還很冷,漢子單薄的身軀打著寒顫,臨行前擤了下鼻涕,將鞋子脫下,從鞋底扣扣索索掏出十多文錢。
那是他攢了一輩子藏起來的私房錢,上面還帶了點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藏的,漢子也不怕腳咯得慌,全都一股腦兒推給了陳暮。
出來時娘給了幾十文,爹也給了十多文,等出了家鄉蒲陰縣,他才發現自己的背囊里還有幾十文。
一百多枚五銖錢,這是他們能給的全部。
從那一刻開始,陳暮就在想。
也許人與人之間的悲喜并不相通,但世間父母對孩子付出的愛,卻一定相同。
來到漢朝有些年頭了,那一世的父母,我想你們。
這一世的父母,我也想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