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們不僅要把所有的田地買走,給出的價格,也不足正常年份的五分之一。
這怎么能行?
蒲陰縣曾經是陳平的封地,整個一縣的田地,都是陳平的。
陳恢給陳悝的田,都是城東上好的良田,在后世屬于華北平原的糧食產區,價值不菲,是陳家村的賴以為生的根本。
這些田地若是被人低價買走,那陳家村的村民,以后的生存就再也沒有著落,要么只能去依附于豪強做田奴徒附,要么背井離鄉,去其它地方重新開墾田地。
這兩個選擇,不管是哪一個,結局都不會有多美好。
那個叫陳青的漢子是不幸的,去的時候完好無損,回來的時候斷了根胳膊,傷了一條腿。
但同時也是幸運的,因為他至少能回來,總歸比那些沒有回來的人強得多。
前些日子從外地回來了書信,說是家中出去闖蕩的大兒子有了出息,做了個六百石的小官,捎回來一些錢。
漢子就想著把這些錢送給張家和縣令,求求情,看能不能讓他們放過陳家村一馬。
但村里人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往年陳家村的青壯二百余人,浩浩蕩蕩,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即便是地方豪強,也不敢窺探他們的田地。
可如今青壯傷亡過半,就算沒死的,也大多帶了傷,能夠聚集的力量,不足二三十人。
與那些奴仆成百上千的當地豪強比起來,無異于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更遑論這其中還有官府介入,縣令在暗中威脅。
村中的族老似乎已經認命了,在遷移他鄉,還是投身于張家做奴仆這件事上爭論了幾天,一直都沒有結果。
只有這個叫陳青的漢子,似乎還沒有認輸,還想盡自己最后一份努力。
漢子腳一瘸一拐,步伐雖然緩慢,卻十分穩健。
少年一步一回頭,他在看母親的反應。
“陳青,你給俺回來。”
悍婦還在嚎哭,奔跑著出來想拉住漢子,同時對周圍的村民大喊道:“周圍家的,你們就這么看著讓陳青去死嗎?你們應該知道的,他去了的話,肯定會被張家人打死。”
她的身后,還跟著個懵懂無知八九歲的小丫頭。
“走開。”
漢子死命想將悍婦甩開,在婦人面前聽話了一輩子,他頭一次那么固執。
不是他不愛妻子,而是他知道自己有一定要這么做的理由。
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土地,他想留給兒子,留給孫子,讓子子孫孫都能夠活下去。
這是一個農民一生的期盼,也是一個農民最后的底線。
漢民族的農民,一輩子也就這么個淳樸的念頭。
如果把這些田地丟了的話,死了之后,他還有什么臉面去見自己的祖宗?
“阿青,算了吧,我們斗不過張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