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吧。”
劉備站起來,長舒一口氣道:“我現在大小也算是個列侯,在天子下達罪令詔書之前,那張純動不得我。”
“大哥,我們陪你去。”
關羽和張飛也站起來。
劉備搖頭道:“你們就跟著四弟就行,防止那張純亂來。”
陳暮苦笑道:“算了大哥,沛國離得太遠,等找到華佗,也是一兩月后的事情,如果耶耶真的出事的話,也堅持不到華佗來。”
沛國在兗州,雖然兗州就在冀州南面,與冀州領土接壤,但中山國位于冀州北部,而沛國位于兗州中部。
根據后世的地理位置,一個是在河北完縣,一個在棗莊沛縣,兩地離了六百多公里,這還是新時代有高速公路,如果是在東漢,一路走過去可能要一千五百里以上的路程,來回都得一個多月,更別說還得找人。
而且據說華佗時常在全國各地行醫問診,有時候會去青州,有時候會去豫州,有時候會去揚州,最遠的甚至能去交州。
因為交州此時雖然蛇蟲鼠蟻無數,毒瘴彌漫,可謂不毛之地,但嶺南產草藥,所以很多醫者與采藥人都會去那邊尋訪藥草。
如果華佗此時恰好人在外地,那么劉備這一趟完全就是白跑,純粹是浪費時間。
劉備勸道:“總要試試,要有希望才是。”
陳暮堅持道:“若是距離近,我肯定會拼著與張純戰一場也要把華佗帶來。可離著上千里路程,這一趟無非是白跑,沒有意義,而且現在還不知道天子會怎么處理我們的事情,如果現在離開中山國,恐有人說兄長畏罪潛逃,會連累到大哥。”
劉備不悅:“四弟說的哪里的話,你父便如我父,就算天子下了詔書,大不了也是押往洛陽,罪責我一力承擔。”
陳暮張了張嘴巴,想說些寬慰的話,臉上的神色最終也只能無奈化為滿懷歉意的苦澀:“對不起,大哥,是我沖動,連累你了。早知道只是將那張家人和白縣令痛毆一頓即可,不應該鬧出人命。只是見我父親慘狀那一刻,我失去了理智。”
“四弟,你說這些做什么。”
劉備露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語氣溫和地說道:“你我兄弟,四人一體。你之父便是我之父,哪分什么彼此。大不了丟官棄爵就是,只要咱們兄弟在一起,就算是做白丁我也心甘情愿。”
張飛大笑道:“大哥說的是,若那皇帝如此不近人情,枉顧狗官和惡霸欺壓百姓的事實,那這鳥官還做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回鄉種地,咱們兄弟也能逍遙自在。”
關羽瞇著眼,將手中的酒壺擰開痛飲一口,擦了擦嘴巴說道:“三弟說的不錯,若大哥被治罪,我必然劫了囚車,與大哥三弟四弟一起棄官隱姓埋名便是,反正這種日子我也不是沒有經歷過,早就習慣了。”
“這官,不做也罷!”
劉關張三人異口同聲,對視一眼,仰天大笑。
陳暮嘴唇微動,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說什么,目光閃爍,抿著嘴抬頭仰望傍晚絢爛晚霞的夜空。
太史公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無情又何止是帝王家,為了家產手足可以自相殘殺,為了權力骨肉可以同室操戈。
不管是前車之鑒的曹丕曹植,還是后車之師的李世民李建成,都向世人證明了在權力與欲望面前,親情手足什么都不是。
他曾經不信這世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能純粹到那般親密無間的地步,以為世人相交,無非就是利益糾葛,你利用我我利用你,雙方各取所需罷了,哪有什么真正的情誼。
原本便是人之常態,又何必去期望能有一段真心可以交往的感情?
現在他信了。
那一年桃花盛開,把酒歡笑。
那一拜皇天后土,以為明證。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一世人,四兄弟。
人生若能如此,又何必再謂言有它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