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暮這才緩緩開口道:“袁家樹恩四世,門世故吏遍於天下,底蘊確實深厚呀。”
袁隗已經懶得跟陳暮兜圈子了,直言道:“尚書令今日到訪,怕是不止是來看老夫這宅子吧。”
陳暮心里鄙夷了一下漢朝人脾氣性格有點耿直,沉不住氣,這要是在明清官場,不先跟你繞一兩個時辰,才會奔正題,那都不叫官場老手。
“袁家四世三公,看似底蘊濃厚。
陳暮斟酌著用句,緩緩說道:“但如今老大人被陛下罷官,袁本初與袁公路卻未掌權,官小職卑,袁家下一代沒有續上,青黃不接,再厚的底蘊,怕也會消磨殆盡吧。”
袁隗臉色微變,語調逐漸冷漠起來:“尚書令這是何意?袁家世受天子恩澤,不管是在朝還是在野,都憂心國家,從來沒有因為官小職卑而有所怨言。”
陳暮笑道:“袁家的忠誠世人自然是知道的,我也只是覺得袁本初與袁公路都是人才,擔任如今的職務實在是可惜了些。剛好益州與荊州有太守空缺,所以我打算向朝廷舉薦他們二人,并無它意。”
舉薦袁紹和袁術?
袁隗心中驚訝,但很快思索起來,在想這位新任的尚書令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別看袁家四世三公,可了解漢末官場的朋友應該都知道,漢靈帝執政晚期,像楊家袁家這樣的頂級世家,一直是漢靈帝打壓的對象。
特別是這兩年,楊家袁家出仕的人已經極少。
袁紹只是個六百石就不用說了,袁術那個集中了袁家全部資源弄上去的兩千石虎賁中郎將,在西漢時還算有點權力,是統領宿衛的禁軍統領。但到東漢就變成了水貨,屬于貴戚子弟擔任的散職,沒有實權。
不然的話,袁家又不缺錢,難道還花錢買不到什么好官職?
還不是因為漢靈帝已經意識到這些政治世家長期把持朝政對于他執掌權力的危害,從而在慢慢地削弱他們。
事實上漢靈帝倒不是在針對袁家和楊家,而是在針對整個東漢官僚體系。
以前的東漢官僚體系是怎么回事?
官員的兒子進入太學讀書,出來后直接舉孝廉入仕,然后一代又一代,形成獨特的世家體系,壟斷了官職,讓寒門幾乎難有上升渠道。
注意,這里說的是寒門,可不包括平民黔首。
寒門是落魄貴族,有錢有吃有喝能讀書,僅僅是沒有政治地位而已,可比那些掙扎在溫飽線上的平民黔首強得多。
連寒門都沒有上升渠道,更別說普通百姓。
雖然漢朝也不乏有平民出身的官員,比如朱買臣和賈逵,可那叫幸存者偏差,無一不是運氣好、能力強,有貴人相識才走到這一步,大部分官員,還是得靠家世背景。
袁隗不傻,這些年來天子動作不少,賣官、提拔鴻都門學以及寒門出身的官員,現在三公九卿,一半都是寒門出身。
他知道天子的意思,所以陳暮要想舉薦袁紹和袁術,天子不一定會答應。
而且袁隗摸不準陳暮的套路,猶豫片刻,他緩緩開口道:“尚書令想舉薦本初和公路,好意老夫心領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未來他們的路,還是得靠他們自己走才行。”
陳暮笑道:“老大人是怕陛下不答應吧。”
袁隗沒有接話。
陳暮又道:“實不相瞞,其實我也是有求于老大人,如果老大人答應幫忙的話,那我自然有辦法讓陛下同意。”
“哦?”
袁隗來了興趣,問道:“何事?”
陳暮笑道:“那任秉是老大人門生故吏,上任齊國之后,似是對我留下的諸多政策有些不滿,胡亂更改,我心中不悅,所以希望老大人出面,幫我這個忙,將任秉調離走。”
吳匡太老了,他早年跟著的是現任太仆黃琬的祖父,漢桓帝時期的太尉黃瓊,資歷雖老,但年齡也大,這個月正式被漢靈帝辭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