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屠城者,古人往往都會冠以“殘暴”“兇惡”“野蠻”“嗜血”等等評價。
包括歷史上,對于曹操屠城的現象,當時的人也是大多以譴責為主。
如裴松之:“歷觀古今書籍所載,貪殘虐烈無道之臣,于操為甚。”
孫盛:“夫伐罪吊民,古之令軌;罪謙之由,而殘其屬部,過矣。”
陸機:“曹氏雖功濟諸華,虐亦深矣,其民怨矣。”
甚至還有荀彧也對曹操屠城很是不滿,曾委婉勸說:“公前屠鄴城,海內震駭,各懼不得保其土宇,守其兵眾。”
可見漢末魏晉時期,人們除了稱贊曹操用兵如神以外,對于他的屠城行徑,也是多有指責。
現在荀彧和沮授聽到曹操可能會屠城,第一個感覺就是不敢置信。
因為雖然陶謙跟曹操有恩怨,但雙方之間有不是什么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遠遠沒有到屠城泄憤的地步。
畢竟對于各路諸侯來說,哪怕天下大亂,群雄并起,目的也是一統天下,如果屠城殺戮百姓,不僅會讓自己的名聲變臭,且將來奪了這些地盤,治下沒有百姓,也沒有了任何意義。
所以聽到陳暮的話,即便是向來信服他的荀彧都開始質疑道:“尚書令此言當是杞人憂天矣,曹操再是殘暴,莫非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者,如此殺伐戮民,不畏天誅乎?”
陳暮想了想,說道:“曹操不會畏懼天誅,他畏懼的是大哥如果戰勝袁紹,奪取了河北,最后他也會被吞并,所以他一定要在大哥戰勝袁紹前壯大己身。至于用什么手段......他這種人,不會在意的。”
沮授搖搖頭:“這只是子歸你的猜測,討董初時,康成公與伯喈公還寫過《討董記》,夸贊曹操為天子楷模,若是他屠城殺戮,豈不是引火上身,將此善名盡數自毀?此非智者所為也。”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陳暮閉著眼睛揉捏著太陽穴,自己給他下的這道緊箍咒,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栓住曹操這只野獸。
但縱觀史書,他可不是那種在意世俗眼光的人,作為一個極致利益至上的人,屠城能夠讓他盡快平定徐州,只要坐擁二州之地,就有了和劉備袁紹公孫瓚等人對抗的資本,曹操為什么不做?
所以陳暮覺得,以現在曹操的實力和想法,如果在攻打徐州的時候,再一次陷入了歷史上那種久攻不克的境地,為了震懾陶謙,還真有可能干出屠城這樣的事情出來。
只是沮授和荀彧都不相信,那也沒辦法。畢竟陳暮是站在上帝視角,通過歷史來獲得的信息,讓他們相信一件未來出乎預料的事情,確實困難。
荀彧沉吟道:“尚書令既然擔憂曹操會選擇如此極端的方式,那為何不選擇出兵徐州,反正此時也應是出兵之時。”
陳暮搖搖頭:“算了算了,我發現跟你們倆討論沒什么意義,我還是去找一個能討論的人再說。”
沮授:“???”
荀彧:“???”
兩人一臉問號,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唯有陳暮笑而不語。
荀彧和沮授都是頂級戰略家沒錯,但他們不曾接觸過自己的黑暗,又如何窺得黑暗?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頭野獸,陳暮曾經因為穿越到這亂世,與這世間格格不入而難以融入,因而變得漠視一切,但隨著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越久,受到劉備的影響越深,人也在改變。
至少他現在開始會因為自身利益與百姓生死相悖時而產生糾結,至少他不會再去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至少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充滿了矛盾與復雜的情緒。
這就足夠了。
......
......
送別了荀彧和沮授,陳暮在府邸中沉思了許久,這才走出了家門,坐上馬車,往泰山的方向去。
沿著連綿寬闊的水泥大道,一路往西,在道路三岔路口,拐進了一條黃泥道中。
這條水泥道路左右兩側都是廣袤農田和城外村落,直接通往泰山學宮和泰山書院,而三岔口的黃泥道則往東面山腳下的一個村莊。
村莊栽種了大量的桑樹,正是盛夏,不時有農夫和桑女走在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