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涼晚風徐徐吹入廳堂,廊外屋檐下的風鈴隨風搖擺,叮叮當當響動的時候。荀彧坐在濟南國治所,東平陵縣衙府邸內的大廳桌案邊,認真地批閱這各地傳來的文書,對青州各地最新傳上來的公文做出批示。
這里面有一些信息需要轉交給駐扎在聊城博平一帶的張飛田豐,有一些要送往后方催促臨淄那邊的簡雍、氏儀、孫邵、華歆、王朗、孫乾等后勤人員加緊往前線運輸糧草和新的物資裝備,還有一些則是傳達給如茬平的黃忠,安德的典韋,西平昌的臧霸這些人一些軍事命令。
劉公的大軍如今駐屯在平原前線與袁軍對峙,源源不斷地往前線輸送糧草乃至后方去情報整理工作就落在荀彧的肩上。
各地的文書如雪片般飛入這小小的東平陵縣衙府邸,幾乎每一份都加蓋著“急報”的符印,都要他代替劉公來做出決斷——這是信任,也是沉重的責任。
何況前些日子閻忠生病了,六十多歲的小老頭經不起嚴寒的冬天與雖比寒冬稍微暖和一些卻更容易讓人生病的早春。因此在閻忠回臨淄養病之后,就連軍情司的工作,現在也全都是荀彧在處理。
“天下糜爛,社稷未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吶.......”
荀彧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將油燈剔亮一些,把裹在身上的大裘又緊了緊。連續數天的熬夜,讓這位面如溫玉的謙謙君子也顯得憔悴起來,細微的皺紋在眼角額間悄然滋生,那一縷黑亮的長髯垂在頜下,已略有卷曲,在油燈下竟是隱隱泛白。
作為前線中樞的運轉站,濟南不僅承擔著后方到前線的糧草運輸,同時也是指揮大本營。青州幾位謀士,荀攸與田豐擅長臨陣機變,因而一個隨張飛于博平,一個隨劉備于平原。
剩下的荀彧和沮授二人則有掌控韜略之能,因而一個坐鎮后方濟南,處理軍機要務。一個在高唐前線,組織大決戰的事宜。
而相比于在高唐的沮授,荀彧身上的擔子更重,各地公文,軍情司情報,事無巨細,都由他處理。
一旦中間某個環節出了問題,導致各地守軍的工作出現了紕漏,讓袁軍找到可趁之機,陳暮當初制定的群狼戰術以及復興漢室的偉業瞬間便會前功盡棄。
所以不止是整個青州隨時會覆滅的重任壓在他身上,同時還有他心中那個復興漢室的夢也在支撐著他艱難前行。
一位仆役將竹爐里殘留的灰燼捅了捅,幾點有氣無力的火星閃了閃,隨即熄滅。他無奈地把目光投向荀彧,荀彧看了眼被涼風一吹快凍硬的毛筆尖,嘆了口氣,揮動手掌。仆役連忙取來幾截炭棍丟入爐中,趴在地上拼命吹氣。
過了片刻爐子總算是燃燒了起來,同時升起來的還有大量的煙霧。
山東是產煤的,但可惜沒有露天煤礦,無法開采。所以煉鋼用的煤炭每年都得通過司隸從太原上黨等地取,現在也就只有這兩地還在朝廷手里,由郭淮的父親郭缊鎮守雁門關。
陳暮倒是知道該怎么做蜂窩煤,把煤灰參水攪拌之后曬干即可。可煤燃料的缺少讓青州難以推廣煤炭作為燃燒取暖的生活物資,因而木炭依舊是主流取暖物。雖然官府每年都要宣傳,但每年因為二氧化碳中毒的百姓數不勝數。
好在秦漢有錢人家以及官府的建筑風格都以壯闊為美,房間廳堂造得極大,四面通風,因而即便是木炭生煙,倒也不至于讓人中毒,只是煙熏眼睛,讓荀彧的眼睛經常被忽然來的煙氣熏到,影響批閱公文。
新的木炭再次燃燒起來后,火苗騰地從爐中又冒了出來,屋子里的溫度略微上升了一些。荀彧搓搓手,伸手又取來一卷文書,熟練地扯開外束的絲繩。
就在這時,外面回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聲音從前廳傳來,越來越近,來人似乎是在府邸內開足了馬力奔跑。
這讓荀彧皺起眉頭,他最討厭別人行事匆匆,做事宜緩不宜急,忙中很容易出錯。
果不其然,因為傍晚外面木廊上積滿了露水,來人在跑到廳堂門口的時候摔倒了,木屐都飛了出去。
然而來人卻似乎絲毫不在意,連滾帶爬地進入到廳內,在堂中大喊道:“大郞,不好了,敵人從盧縣殺到濟南來了,已經攻破了齊長城,正在殺奔祝阿,來報信的使者因為過于疲倦,昏倒在了門口!”
“什么?”